日期：2019-07-06 11:47:03

　　后来，当班的售货大姐和值班的程总对我说，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吓着一大惊，因为这阵仗太大了！
　　过来一堆足足有二十多人，走在中间的当然是黄海，他帽檐向后反戴黑色耐克棒球帽，身穿黑衬衣，面戴黑眼镜，好玩的是那“黑超”已经不是那种啤酒瓶底式能遮住半张脸的，而是小巧玲珑又八角形的，很像粤语残片中算命盲公戴的那种。更好笑的是他那种戴法，眼镜腿松松地挂在耳朵上，眼镜片又松松地顶在鼻尖上，仿佛随时能掉下来，让人一看就想笑……后来朋友聚会时，几个多事的研究那天黄海为什么要把黑眼镜顶在鼻尖上？有说扮酷的、有说好玩的、有说显示他的眼镜片形状特别的……我倒觉得陈杰一句道破，“那阵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晚上黑麻麻的戴黑眼镜本来就超级可笑，他从外头进来，商场的强光一照，他不把黑眼镜顶在鼻尖上，露点眼光出来，不是盲公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日期：2019-07-06 11:48:32
　　黄海脸上没有半丝笑容，板着脸大踏步地走在人群中间，左边是同样满面严肃两眼直瞪，仿佛肩负了什么天大重任的白面书生四眼仔陶江祖，右边是提着大皮包一脸阴沉，仿佛时时刻刻都有官司在身的律师，紧跟在后面的是目光炯炯的保镖。隔几步远，跑前跑后的就是各家报刊的各种记者。
　　“丢那妈！”程总自言自语，差点没笑出声来。经商二十年，他还真没见买货的顾客有这种场面。海珠百货商场是开放改革后广州市第一家由区里一手一脚投资兴办的大商场，所以当年广东省卢省长来视察过这间商店，广州邓副市长和海珠区长陪着，程总负责接待，都没有这么多人跟着啊！特别是有那么多的记者，还有律师，保镖……
　　日期：2019-07-06 21:27:11
　　“有没搞错啊，做大戏拍电影啊！”他在心里叨咕。
　　一群人熙熙攘攘来到柜台前，售货大姐迎上笑容满面地主动开口，“欢迎各位，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黄海不讲话，犀利的眼光从黑眼镜上面射出来，又往售货大姐身后的陈列柜上不停地扫来扫去。售货大姐见黄海不睬她，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或者普通话不标准，便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又用自己认为最清晰、最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讲，“您需要什么？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黄海还是不理她，她有点不理解还有点生气了，这时，旁边一位年轻的售货员扯了她一下，提醒她说，“大姐，拍电视的还没搞定。”她这才看到旁边有几个扛摄影机、拉电线、举麦克风的人在忙乎。等镜头对准柜台前的黄海，陶江祖举起右手食指朝下一压，闹嚷的人群立刻安静，黄海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才开始讲话。

　　日期：2019-07-06 21:28:21
　　“请问，有山东青岛生产的名门牌的丨内丨裤吗？”他讲的是普通话，讲话声音不是很大。跟着是一连串闪光灯的闪光和“咔嚓、咔嚓”的按快门声音。
　　“有，您要男装还是女装呢？”售货大姐恭敬地回答。
　　“哦，要80支纱男装有门襟的。”
　　“您很内行啊，这种丨内丨裤纱支细滑，很好穿的。您曾经穿过？”
　　“是，是，我穿过。”黄海接过售货大姐递过来的有着透明小包装的丨内丨裤。
　　“这是标准化生产的，您可以看，不能拆包装。”售货大姐嘱附。

　　“是，我看看标记。”黄海看过标记，确实上面写的是100%全棉，嘴角翘翘，闪过一丝明显的冷笑，又递给身边的律师，律师仔细看过，点点头又递给陶江祖，陶江祖用手一推，“不用再看，我早看过多少次了。”又对售货大姐说，“有多少条啊？我们要很多的。”
　　日期：2019-07-06 21:29:59
　　售货大姐朝柜台外面看了一眼，她看到程总就在人群后朝她点头示意，就对陶江祖说，“你们这么多人都要买啊，都要什么号的？”
　　“大姐，不要管什么号的，有多少我们要多少。”陶江祖口气蛮大。

　　“哎呀，你这位先生，讲话有趣，买丨内丨裤又不是拣金，可以有多少要多少的，号码不对是穿不了的。”售货大姐明着是和颜悦色的解释，实际上是想拖延时间。她知道程总这时候要同供应商商量对策和向商委业务处报告情况。
　　其实程总此时已经拨通我的电话，“张总，黄海要扫货。卖不卖？”
　　“等一阵。”我捂住已经打开免提的电话，朝陈杰瞥了一眼，陈杰从大板椅跳起来，“不卖，卖给他，他又来一加一索赔，我们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日期：2019-07-06 21:31:05

　　“陈杰，不卖可能更麻烦。”我沉住气对陈杰说。
　　“商品是我的，我说不卖就不卖，我不信他敢抢！丢拉稀，没王法了！”陈杰火曝得像黄海就站在面前，他要立即冲上去打架。
　　这时候，我已经从电话中听到一阵吵闹声。第二天报纸和电视节目说的在柜台发生小规模冲突，应当就是这个时候。
　　后来我看到电视录像。当时，柜台里售货大姐满面笑容说，“名门丨内丨裤柜台里只有这么十七八条。大中小号码倒是齐的。你们要得多，也总得有个数吧。我们要到后库去提货，还得先看账本有没有那么多货。今天要是来不及们可能就得明天了。”
　　日期：2019-07-06 21:32:20
　　一些小报记者就吵了起来，连起哄带闹，“哗，那有这么做生意的，都说了有多少要多少了！”那些小报记者素质本来就参差不齐，有的根本就是“南漂”、也叫“广漂”的临时工，全靠有出格表现，能经常发表点小报新闻，像什么某女明星偕同俳闻男友去新大新观看时装啊，某企业大亨乘飞机因身体肥胖经济舱位坐不下，无奈升舱啊……当然成日专写这些也不行，上级和读者会批评格调低下，得来不来的有那么一条博人眼球，吸引注意力，才可能获得长期饭碗，所以这些人最能起哄，闹得分外起劲出位。

　　日期：2019-07-06 21:33:16

　　这时候，陶江祖面子挂不住了，他本来就觉得虽然南粤商业电视台同广东电视台、广州电视台那些大台没法比，可在这群人里也算是正牌的大单位，自己又是名正言顺接待黄海的单位代表，在这里就是“大哥大”！不能让别人抢了镜头，夺了头彩。想到这儿，他自觉义正严辞地朝售货大姐说，“这里买货我说了算。你们有多少货，我就要多少。不论大中小码我全要。你要查账提货，时间来不及，没问题，我们可以等。你们下班我们也等。麻烦请你们快一点。不要故意拖延时间，否则明天电视台出镜就批评海珠百货商场服务态度有问题！under stand！”大概是看多了香港电视剧，在这里他讲了一句英语，还用力拍了两下柜台。他似乎有些狂怒了。后来售货大姐说，啊呀，幸亏有眼镜片挡着，不然他那眼珠子能弹出来！

　　日期：2019-07-06 21:3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