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地手肘用力往后一击，那人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我侧过脸来，看见那人是付云歌，他的口罩一边掉下来，另外一边还挂耳朵上，他眼神呆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避开我的视线。
　　我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我是戴着口罩的，口罩能帮我掩饰。
　　我看他快步往外走，就跟上去。
　　走到花地外，他停下来等我。
　　我一走上前，他背对着我开口说话了：“刚刚很抱歉……这个花真的会让人迷失心智，我刚才在里面出现了幻觉，我把你当成了冯霜，所以一时失态。”
　　“冯霜？你的心上人？”
　　“嗯，”他慢慢转过身，我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潮湿，“她两年前死了，因为活死人案。”
　　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怪他一直这么痛恨凶犯，对活死人案也是谨慎忌惮又执着，原来还有这一层。

　　我只能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好吧？你去看看那小屋里，有一桶奇怪的东西。”
　　我们进了小屋，付云歌已经恢复状态，他打开塑料桶盖，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
　　脸色马上就变了，他目光犀利地看着何茂：“这些都是刘在名给你的肥料？”
　　何茂点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何茂说：“这个很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是一名医生，真的从来没有闻过这种气味吗？”付云歌厉声问。
　　何茂连连摇头哭丧着脸，“我真的不知道啊，老刘就说是肥料，别的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啊。”

　　付云歌缓了缓语气，“这是尸油。”
　　在场的每个人都倒吸一口气。
　　尸油，顾名思义就是尸体上提炼出来的油脂。先不说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尸体能提炼出这么多尸油，单说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侮辱尸体罪是触犯刑法的。
　　原来尸花是靠尸油养着，难怪经久不衰。

　　有人跑出小屋开始呕吐。
　　付云歌盯着干呕的何茂，“这些东西刘在名是从哪里搞来的？”
　　何茂又是连连摇头，“我不知道啊，他每次给我的都是试剂袋密封好的，我以为是他自己买的或者研制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付云歌瞥了他一眼，对一个警员说：“你去找个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打个电话回去，让他们查一查栗县各医院的太平间有没有尸体丢失或者尸体部分肢体丢失的，无故残缺的肉块或者内脏都算，还有警局的停尸房都要查。”

　　我问何茂：“刘在名除了和你关系好，还有没有别的关系较密的朋友或同事？”
　　何茂连连摇头：“没有，我从没有见他有什么亲朋好友，总是独来独往的，大部分时间是照顾他姐姐和埋头做研究。”他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和他也不算朋友，他也没把我当成朋友，他每次找我办事都是付了钱的。”
　　我非常反感他那急于和刘在名撇清关系的样子，“哦？你觉得他不把你当朋友，他的遗书里可是让你给他办后事的。”
　　何茂脸色白了白，喃喃地说：“他也是个可怜人，没想到……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他有跟你提过他老家的事吗？”
　　“老家？没有，我不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栗县有房子了，他不是一直就住在栗县吗？他家我去过，那个小区地段还可以的。”

　　我看何茂神情自若也不像撒谎的样子，看来他对刘在名个人信息知道的确实也不多，就没有再问。
　　付云歌走出木屋，沿着花地四周查看了一圈，对另外一个警员说：“你去通知局里，派几个人来，守住这里。这两天我会带几位专家过来做研究。”
　　他转头对我说：“这个花不再是简单的尸香魔芋，它被移植到这里，不但样子有变化，本质也变了，或许是注射了这些尸油的关系，这些花已经不是简单的植物了，而是变成了犯罪团伙制造生物武器的载体，我要搞清楚这花对人体到底有哪些影响。”
　　我点点头，注意力回到花上，又被香味搞得头晕，我准备走远一些透透气，看见那个让查丢失尸体的警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喘着气对付云歌说：“刚刚留在县医院的警员说，医院门卫室收到一个包裹，是寄给刘在名的，里面是一袋液体。我问了问样子，好像就是这个尸……尸油。就让他查寄件人，包裹面单上寄件人的信息就写了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号码拨过去是关机的。他们现在正在找快递公司查寄件人详细信息和号码归属信息。”
　　付云歌有些激动：“好哇！赶紧查！刘在名的尸油是这么来的！肯定就是他背后的团伙提供的！走，我们先回去，这里明天再过来！”

　　何茂跟着几个警员被留在花地看守，一个警员开着付云歌的车带我们下山回县里。
　　在路上，付云歌接到汇报，进一步的调查有了些发现。栗县的几个老丨警丨察回忆说十年前，朱大庆死亡后，安市那边有几个丨警丨察来走访过朱大庆的老家，是他们陪同的，当时朱大庆的详细信息村民都说得很清楚，还认出照片上的刘巧爱就是当年的刘小爱，刘巧爱所在村子里知情人向丨警丨察讲述了她的事，她的父亲酗酒赌博，在很小的时候把她嫁给邻村的朱大傻子，得了一些钱供她的弟弟刘小虎读书，后来一直靠着刘巧爱在朱家没日没夜的干活死乞白咧地要点钱，供到刘小虎上大学，在刚上大学那一年，那个城市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特大洪涝，人死的死失联的失联，刘小虎也在失联名单中，自此杳无音讯，刘巧爱的父亲也在那年秋天暴毙，不多久来了一个外乡人，刘巧爱就跟着那个男人跑了。

　　他们当年就找过刘小虎的学籍档案及身份证照片想查找此人却一无所获，这个人应该是死亡了。现在警员们把刘在名的照片和当年刘小虎的照片进行技术对比，发现并无相似之处，连血型都对不上，经过到相关单位更深层的调查，刘在名入职时的身份证登记信息及注册医师网站备案的最初户籍信息是安市凤县畹镇盆架村，十几年前他在栗县买了房子，就把户口迁到了我们w市栗县，他与刘小虎唯一的交集点就是就读过同一所大学，按年龄他应该比刘小虎大两岁。

　　还有，哒瓦山带回来的那具尸体，经过初步鉴定，与两个月前失踪备案的那个小混混应该系同一人，已经通知家属来认尸。
　　调查到这里，我们明白了刘在名交代的蓝小辛案是属实的，而他的身世背景是有很多疑点和漏洞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看似简单的朱大庆案迟迟未破了。
　　付云歌嗤笑一声：“果然安市警局有内鬼啊，他们当年明明查到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卷宗里什么都没有记录？”
　　我说：“我更关心的是刘在名的身份，难道他和刘小虎的关系就像刘巧爱和蓝小辛一样？”
　　“有这种可能，我已经让他们联系安市凤县那边的户籍警了，到刘在名的原籍调查一下他的情况应该会有定论。不过这帮人的能力真的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们十年前竟然就能搞成这样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