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想到畹镇上那个逃跑的小偷，无论如何，这确实是蓄意已久的谋杀。凌冬站在巨石边，看着车掉落过程摩擦跌撞出来的一条通往鹰爪潭的痕迹，不觉一阵心悸，这绝对是蓄意谋杀，不是意外车祸，这么高掉下去没死已经是奇迹了，车在水里居然燃烧爆炸，南雅的安全带还被锁死，这就是完完全全要置他们于死地。
　　但是老天眷顾他没死。他抬头看着离他很近的火红太阳，眼睛也被映得猩红一片，他对着天边吼道：“我要抓住你！”
　　声音在山谷回响，久久不绝。
　　发泄了一通，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往山下走。
　　到了鹰爪潭，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水潭。
　　水潭不大，算上边上浅水区，大概就三百平方。这里只有西面一条路蜿蜒往上通往上山的大路；潭北面是石壁高崖，几乎笔直的峭壁一直连到山顶托住一块像鹰嘴一样往外突出的大石头上，他们的车就是在山顶巨石旁边失控，沿峭壁滑下来；东面也是巨大石壁，石壁上长满爬藤，顶上是浓密的林木，那些树木一直长满插入云霄的山顶，过了那个山顶就是连绵几百公里的大茫山原始森林了；南面是被水流冲得光滑的悬崖，崖下是乱石嶙峋的深涧。

　　水潭的水已经恢复清澈，污泥都沉淀到水底了。
　　凌冬盯着平静的水面看了一会儿，沿着岸边的找寻了一圈，只知道一点点碎裂的零食包装袋，还有大量的蓝色燃烧后的灰烬一样的东西，他从来没见过那东西，用手指头沾了一点想拿起来看，一离开水，手指上便什么都没有。
　　这时，他听到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回头看，发现是彭将带着一大帮人来了。
　　彭将上前来打招呼，介绍了自己带来的人，一批是所里的警员，一批是镇上征集来的打捞队，还有七八个是县消防队的，最后两个气喘吁吁的是某保险公司的职员。
　　凌冬布置了任务，让警员分两组，一组在水潭四周查看，一组上山沿车轮痕迹查探，并在山顶测量记录车痕。
　　消防员和打捞队纷纷穿好潜水服戴好潜水设备下水了。

　　凌冬问了一下那个小偷的情况。
　　彭将说还没有抓到，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凌冬点头沉吟了一会儿，也跳进了水里，往潭心游。
　　他到车架沉泥的地方，看到十几个人连人带设备密密麻麻围着那车架，又是拉又是拽，水一下子浑浊得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潜出水面等着，不一会儿，车架被他们拖出来，缓缓往岸边移，一条尾巴一样的浑水一路荡漾开。
　　他又等了一会儿，潜入水底，他发现车架插入的地方深陷进去一个大坑，他游到坑边伸手进去摸，摸到一根金属杆，把金属杆一拔出来，水里立刻全是泥。他潜出水面看了看，那是一根可伸缩的金属杆，应该是野营帐篷的一个配件。
　　这时，车架已经被拉上岸了，一些人在旁边清理污泥，另外一些人拿了打捞器继续下水打捞。
　　这种水下打捞器是专业海事打捞搜寻工具，有机械手和水下摄像头，不但能抓牢各种东西，磁头还可以吸住铁制的东西。深入海下三五十米都没有问题，这个小小的水潭这样一番打捞，是藏不住任何东西的。
　　凌冬上岸观察那个车架。
　　车子的淤泥清理完后，勉强分得出前后，车子玻璃全碎了，只剩车架，前面发动机整个没有了，一条保险杠连着左侧车门的门框，车门都炸飞了，很快有人把破损的车门打捞上来，车子后备箱整个都没有了，车里的真皮座椅、地毯全部都没有了。

　　方向盘烧得只剩下圆形铁箍掉在车内，应该是弹起来撞到车顶的车架上掉下来的。
　　凌冬看了一会儿，跟旁边拍照的警员说：“记录一下，车体发生爆炸，造成车子严重损毁，根据车头车尾被破坏的程度，爆炸源应该是在车尾的后备箱里。回去查一查，在畹镇三岔口和派出所有没有人接近车子，特别是车尾。”
　　顿了顿，他接着说：“车子在水里一般不可能发生爆炸，烧的这么彻底又威力这么大，一定是用了什么化学物质。到时查一查，哪些化学物质能在水里发生强烈反应，爆炸之前，它燃烧是发出的蓝色火焰。你，到水边把那漂浮的蓝色物质收集一些。”
　　正在分析着，一个打捞员过来报告，水里全部打捞完毕，未发现尸体或残肢，但是捞到一些骨头和几个明显是牛或羊的头骨。
　　凌冬跟着他走过去看，他脚下有些虚，莫不是小蔓他们已经被烧成骨头了？
　　走到进去扫了一眼，他轻轻吁了口气，那是一堆白森森的骨头，并没有烧黑的骨头。

　　骨头长长短短，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的骨头。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大家都朝他看过去，只见他瘫坐在地，将一个什么东西扔进水里，那里水不深，隐隐看到一个圆形白色的东西。
　　凌冬走过去，用脚踢了两下，看清楚那是一个人的头骨明显与之前动物头骨不一样。
　　他立刻叫人收集起来，让人把村长叫来，想了想又让他们把槿生也喊来。
　　槿生正在山顶随警员做记录，听见同事喊他说凌冬找，就飞快地跑下来。

　　凌冬问他，这潭里是不是死过人？
　　槿生回答说，自己记事到现在，确实有两三个人在这潭里淹死了。
　　最早的时候，他那时大概六七岁，他们村有个疯女人从山顶跳下来掉进水里淹死了，另外两个是村里六叔老婆的娘家侄儿，十二三岁在水潭里游泳溺死了。
　　“尸体都打捞上来了吗？”
　　凌冬问。

　　槿生说据他所知，疯女人的尸体没人捞，两个男孩的尸体都是捞出来了的。
　　凌冬点点头，这时一个警员过来报告说又发现一枚头骨，不够已经碎裂成三四块了。
　　凌冬看了看收集在透明证物袋里的破碎头骨，那应该也是一个成年人的头骨，不过死亡时间应该更长。
　　这时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被带到他面前，正是孟家沟的村长孟全福。

　　他一到凌冬跟前就痛心疾首地说：“领导啊，你们不要再折腾鹰爪潭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凌冬眉毛一挑：“哦？怎么说？”
　　“几十年前，本来打算把这里扩大改成水库，那时候是挣工分，附近十里八村的劳动力都来挖，结果死了好多人啊。”
　　“有这种事？他们都怎么死的？”
　　“有淹死的，有莫名其妙生不见人死不减尸的。反正这潭邪得很。我们还在这里看到了龙。”
　　“龙？”
　　“是的，千真万确啊，有一段时间发大水，怕水冲垮堤坝，我和另外几个小伙子晚上在这里值夜，就都看到了龙，那条龙很大很长还一口吞掉了一个个头小的人。我们吓得全部逃跑了，水库再也没修成，很多人都不敢在靠近这个水潭。”孟全福一脸恐怖的表情，仿佛眼前又看到了龙。
　　看他那表情，凌冬微微一笑，说：“你如果没撒谎的话，我想那应该是条大蟒蛇，你们这里里大茫山近，有大型野兽出没也是正常的，几十年前这里更荒凉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