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你变态。”王驭笑着舔了舔唇，喉结出现了吞咽的动作，“给你买了早饭，你喜欢的，王二爷家的瘦肉粥，小李头的咸菜包子，麻婆家的豆浆，还热乎着。”
　　郑彦看着王驭慢慢从自己怀里掏出了那一大堆的东西，放在了他的眼面前。
　　他有点愣愣的站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说是说变态，说是说不可能与这样危险的人相处，说是说他长期以来这种违法边缘的跟踪窥视，其实只有郑彦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终究是被动摇了，之前摆出来的大道理和内心下定的底线，都随着时间和这个人给慢慢磨掉了。
　　人真的是本性为贱，明明是如此不入流的行为，却因此产生了虚荣感，明明是如此强迫式的入侵，却也因此习惯被感动，甚至于连那些本应厌恶的亲密行为都其实没有表现的那么抗拒。
　　搞笑吗？

　　郑彦内心叹息了无数次，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份早餐，“谢了……嗯……一起吃吗？”
　　他有点尴尬地摇了摇手里的大袋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吃吧，我不是说了吗，你是食粮，你吃饱了，我就饱了。”王驭很自然地与郑彦并排走在一起，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微笑，“今天是要在大教室上课吧，记得用话筒，别总是不自觉地将麦给放下来，你每次不用话筒的时候当天下午嗓子就会痒，还有下了课你也别怕耽误下节课老师，就在教室角落里站着等学生来问就行了，没必要每次都出去，外面学生人多，容易挤着你……”
　　“行了行了，你是大姑娘吗？”郑彦听着满不是滋味，这样的小细节，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样一个‘变态’能牢牢掌握一点不出错了，果然就像他之前说的，这个人太过危险了，不只是经验丰富的危险，更是吸引人的危险。
　　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郑彦又一次搓了搓鼻子，装作不经意地歪头看过去一眼。
　　王驭笑的更灿烂了，弯弯的眼睛里还能看出一点宠溺。

　　真是要命啊……
　　“我到了，你——”
　　郑彦还没说完，王驭就自动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去忙吧，晚上见。”
　　虽说是晚上见，但每当郑彦开小差往外看去的时候，王驭总是站在他视线的正中间，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从没有褪下，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课堂外的草地上，教师食堂窗外的阳光下，办公室镜子里的反光处，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小郑啊，那男的，你认识吧？”

　　郑彦的取向早就不是个秘密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从来不刻意掩藏自己的性向，大大方方地向周边人出了柜，现在这个年代同性恋的出现率越来越高，所以也没有什么，大部分人都还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也总是有些人喜欢借着猎奇的态度来问东问西。
　　“认识。”
　　“这是在追你吧？”办公室的老师端着杯茶，靠郑彦靠的很近，声音也放轻了很多，好像嘴里说的是多么见不得人的惊天大秘密一样，“小郑啊，虽然你们那个圈子是比较开放，但你也可要注意啊，毕竟还是个老师，为人师表，可不能太过放肆了，你看这样天天无所事事不上班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别被蒙骗了……”
　　絮絮叨叨的，一直不停地叮嘱着。
　　“你别看那家伙长得好，看起来也挺亲切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但老头子我告诉你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我一看那孩子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小郑？”
　　“明白，多谢了，王老师……”
　　郑彦又叹了口气，手上拿着的书的边角已经快被他给抓破了，他的表情显得很阴暗，脸色都黑下来了。
　　他头一次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看，连眼睛都没眨。

　　王驭察觉到了郑彦的目光，也坦坦荡荡地用爱意的眼光看着他。
　　但是王驭的爱意和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从郑彦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格外讨厌的情绪的变化。
　　疑惑，挣扎，然后就是温度的慢慢降温。
　　和那些曾经的玩物一样的，了无兴趣的冷意。
　　王驭几乎不用仔细思考就知道，一定是郑彦旁边的那个老头说了些什么。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暴怒。

　　郑彦不再看他了。
　　欲色鬼也不再呆呆地站在那里继续等待着郑彦的偶尔一瞥了，那个眼神的讯息太多了，就在马上可以踢出临门一脚的时候，就这样因为一个外人的话而就这么轻易的失败，欲色鬼现在没法冷静。
　　他退出去的每一步路，都留下了黑色的脏物质，在地面上发烫灼烧。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欲色鬼能为了得到爱人而甘心放低姿态，像个普通人一样追随追求，但也同样能为了得到爱人而无所不用其极。
　　当初因为郑彦的一句话他能天天蛰伏监视，将自己的变态的渴求欲展露无遗，那么现在他就可以为了一个眼神让自己回归到他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欲色鬼的爱情是彻底的占有与囚禁。
　　你只能是我的。
　　郑彦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冷静了很久，突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就独留他一个人还呆呆地坐在这里，他松了松筋骨，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就也准备离开了。
　　他在想，今晚就要将王驭这个人给解决了，而且要婉转的，不让人受伤的解决。

　　郑彦一边这么想，一边自己倒乐了。
　　不可能婉转不受伤的，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郑彦不自觉地往外看了一眼，想看看王驭现在在做什么，可是奇怪的是，外面已经空空如也了，只剩下了孤寂的黑夜。
　　有点惊讶，以往不管哪一次，故意的也好，不小心的也罢，那个人永远站在自己随时可以看见的地方，可现在却没了。
　　他想到了不久前他下定决心后与王驭的对视，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会一个眼神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吧，那也太邪门了……”
　　两个人虽然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聊聊，没有互通过联系方式，直到现在，郑彦才发现自己除了知道王驭这个名字以外，其他什么都不清楚。
　　他找不到他。
　　而王驭也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一点踪迹也看不到了。
　　很不习惯，相当不习惯，好像突然少了些什么小东西，虽小，可却能让你的生活失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不习惯，郑彦觉得身边的事事物物都不太对劲了。
　　同事最近总是萎靡不振的样子，每次想和他们打招呼，总是会看到他们猛然泛红的脸和尴尬的挥手，然后如遇到洪水猛兽一样快速退开。
　　家里也都开始不接电话，去家里敲门也都被拒之门外，只在门口匆匆聊上几句就说和隔壁老头老太太有约，让自己早早回家。
　　教学也开始不那么顺利，以前安分守己的学生都开始在课堂上闹腾，不再那么尊重自己，看自己的眼神也奇奇怪怪，透露着清晰的戏谑，上面的领导也开始处处找麻烦，这里不对那里不好，三天两头的布置任务和批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