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啊……”珊托了托下巴，“你甘心吗？我的好妹妹……”
　　“当然是不甘心的！”栅斜了那个眼神空洞的钱柜鬼一眼，“上次就是什么也不做的就撤退了，这次又是，每次都是做些迷惑人心的事情就跑路，这算什么啊？！”
　　“我也是呢，不甘心，这么多年了，都没再正面见到他们……”珊上前拉住了她妹妹的手，左右夹攻，双手相牵举到了钱柜鬼的头上，两人的玉葫芦闪闪发光，与其相辉映的，是两姐妹手腕处的同等模样的纹身，“不过妹妹啊，我们还是要守信，答应过的事，就是答应了，今天的目的不是来供我们玩耍的，等到那两个人来了……”
　　珊笑着抬头，看向头顶那比这里还要浑浊，肮脏，尽是污秽之物的河面，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水中的第一个地点，就算解封了。”

　　“那倒是……唯一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所以啊，走吧，下一次，绝对不再这样躲躲藏藏，善罢甘休了，接下来，就让钱柜鬼和他们玩吧，倒是让我看看，这两人究竟哪里有出彩的地方，被地府所用……”
　　玉葫芦的印记从两人相交的手中径直向下，在水中起了一个转速极快的漩涡，直冲那个呆愣不动的男人的头顶，直接在男人的额头最中间处烙下了一个和她们姐妹两人一样的玉葫芦印记。
　　“钱柜鬼，”珊将钱柜鬼的下巴抬了起来，看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记得当年我们两个找你时对你说的话吗？当年你拒绝了我们，现在，就是您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您一直自诩您活的足够通透，可以遨游在所有身外之物之外，”珊用她的指甲从钱柜鬼的天灵盖开始慢慢划过，划过颧骨，划过脸颊，将整张脸都划过了一圈，眼神难辨究竟富含着什么样的情感，缥缈无依，“可您偏偏忘了一件事，我们这样的人，内心再富足再满盈，终究逃脱不了世俗，我们永远活在世俗里，活在古鬼与地府的制度下，永远活在人心不古中。”

　　“祝您好运……”珊最后跪倒了下来，看起来倒是颇具虔诚与尊敬，“我很抱歉……”
　　随即珊静止了好几分钟，才肯重新站起来，牵着栅的手，一起离开在了这冰冷的河水中。
　　独留一个孤苦伶仃的动弹不得的男人，静静地待在河水中间。
　　而在这浑浊的水液里，男人的眼角好像还有着不同于这浑浊的河水的同等物质在慢慢流出，很快地被迫于融入进了大环境里。

　　一滴接一滴，汇集成流，慢慢向上奔涌，带着同样的灰暗。
　　“你看那里……有东西……”两人刚到郁金河，艾笑就发现河水中央有一股一股涌出来的水，在河面上形成了一个漩涡一样的东西。
　　“钱柜鬼的灵气。”安平一眼就看出了那股灵力的不同寻常，“我们得赶紧下去，这是濒临死亡的古鬼才会散发出来的东西。”
　　快到崩溃边缘的绝望的浊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鬼！”安平很少如此急迫地去做一件事，他甚至来不及对旁边的艾笑解释什么就一个人不管不顾地跳过了那个保护安全的栅栏，半个身子没进了冰凉的水里，“郁金河水鬼！快出来！”
　　艾笑看安平的这个样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不问为什么的踏进了河流，同样地呐喊着水鬼的名号。

　　“水鬼！”
　　“安平……”这个季节可不是炙热的夏天，而是寒冰刺骨的冬天，这么冷不丁地下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艾笑已经冻得直发抖了，牙齿两排都因为冷的相互打颤，“会不会没有水鬼。”
　　“不可能，每个河流都有水鬼，自从河神不再驻守河流开始，水鬼就成为了每条河流的必有之物……更何况是在郁金河这条大河里，怎么可能没有水鬼……”
　　安平用力敲打了一下河面，溅起了大波斑斓，脸色很是不好，满是阴郁。
　　没有水鬼的帮忙，他们两个不可能能下到水中太久，最多三分钟就会因为没有空气致死，这片河域这么大，三分钟要找到一个被结界包裹隐藏的人，谈何容易？
　　“艾笑，你——”安平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让艾笑火速赶到离这最近的另一条河流里去，召唤另一只水鬼过来，可当他转过头时，看见的就是一张被冻得青白的脸，还有那双没有了一点血色的嘴唇。
　　“我什么？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继续叫水鬼？”
　　艾笑一声没吭看着安平，“怎么了？说话啊？不是很着急吗？你愣在这里干嘛？”
　　“没事，”他咽了口口水，低下头，眼睛停不下来地眨了好几趟，“你上岸吧。”
　　还没等艾笑拒绝或者是询问原因，安平就一把将艾笑徒手抱起，就像是抱个孩子一样揽在身上，将她一把放上了岸，自己则是一脚踩在河流边缘，一脚踏上了岸，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一句话不说，就往艾笑的身上披着，“你身上有绳子之类的东西吗？”

　　“什……没有啊，你想做什么？”
　　被一把抱在怀里，轻柔放在地上，还被突如其来衣服的温暖包裹，这一个接一个的举动让艾笑都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没有……”安平叹了口气，“那就算了，你在上面好好待着，我自己下去行了。”
　　“不是……你要干嘛啊？”艾笑抓住了安平的手腕，用的力度很大，“你不会是想自己下去吧，去底下找人？不行，太危险了，而且你顶多顶多只能撑三分钟，怎么可能做得到？！”
　　“总不能看着一个古鬼不明不白丧生在下面，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让他背负这样的恶名吧。”安平拍了拍艾笑的头，“最快的方法只能是这样了，放心，撑不住了我就上来了，你能帮我的就是好好待在上面，别冲动。”
　　说完这句安平就捏了艾笑的手指一下，扑通一下，跳了下去，根本来不及看清，安平的整个身子就下去了。
　　“安平？！”艾笑彻底慌了，安平这次的速度太快，她根本阻止不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来都忍得好好的，不觉得冰凉的身体的温度瞬间降低了，这不像是平时在陆地上和那些恶势力战斗，实在不行还能马上找机会撤退，在水里，太多东西都是未知的，还要憋着一口气，所有能发挥的能力都会被这样的外在条件给削弱至少一半。
　　艾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了安平，她就当当真真只是一个普通人了，除了听安平的话，安安静静地呆在这，她还能做什么？
　　一下子跃进水里，水压和温度的刺骨都让安平很是不舒服，浑身都麻木了，不可避免的脚也没有那么有力，甚至于还有快抽筋的危险。
　　河水里脏得很，垃圾袋，果核，不知道包裹着什么的纸团，枯叶，还有一坨坨的混成一团的唾液，安平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被脏东西刺的有点刺激过头。
　　是了，在水里还有个问题，视线也收到阻挠。
　　要不是因为在水里不能开口，安平这下还真的想骂一句脏话。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四肢越发脱离控制，可什么都没有找到，一团灰暗，一眼望不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