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6-01 08:44:42
　　第二四回祢衡击鼓蔑权臣
　　曹操撤兵出险道
　　话说陈瑀乃是朝廷任命的吴郡太守，而这时吴郡在孙策的控制之下，自置朱治为吴郡太守，治所在吴县(今江苏苏州市)。陈瑀不能进入吴郡，只好驻守在徐州的海西县(今江苏灌南南)，作一个流亡的太守。他为了从孙策集团手中夺取吴郡，便秘密地派遣都尉万演等人过江，带着30多个印绶去联合丹阳(郡名，治宛陵，今安徽宣州市)、宣城(今安徽南陵东)、泾县(今安徽泾县西)、陵阳(今安徽青阳西南、歙（西，xī）县(今安徽歙县)等险要之县的地方割据势力祖郎、焦已和吴郡乌程县(今浙江湖州市南)的严白虎等，计划在孙策领兵离开江东时，攻占江东各地，由他们去作郡守、县令，并且已经事先发给他们印绶了。孙策率兵走到钱唐(今浙江杭州市西)，发觉了这个阴谋，非常气愤，立刻派吕范、徐逸等到海西去进攻陈瑀，一举将其击溃，俘获了将士及其家属4000余人。陈瑀单骑逃到冀州，投靠了袁绍。孙策感到现在江东危机四伏，怕后方生乱，便率兵返回，不去参与进攻袁术的事了。

　　且说从去年以来，有一名狂士来到了许都，由于其言行怪诞，而成为朝野上下都非常关注的新闻人物。此人姓祢（迷，mí），名衡，字正平，平原郡般县(今山东商河西北)人。少年时便聪慧过人，人们都把他看成是“神童”、“鬼才”。成人之后，更加才华横溢，谈话口若悬河，属文挥笔立就。但他的性格非常高傲，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还好骂人，骂起人来，可谓淋漓尽致。因此人们虽然佩服他的才华，却都对他敬鬼神而远之。兴平年间，祢衡避难荆州。去年（建安元年，公元196）进入颍川郡，来到许都，年方24岁。他初入颍川时，写了一个名刺，准备拜访一些达官名士。但走来走去，觉得这颍川郡，包括许都在内，没有一个他所佩服的人，都不值得去拜访，名刺揣在怀里，字迹都磨得模糊不清了，也没有投出去。这时许都新建，四方的士大夫和名士云集在这里，可称得上人才荟萃，而祢衡却整天叹息没有看到人才在哪里。有人问他：

　　“为什么不去投靠陈长文（陈群）①和司马伯达（司马朗）②呢？”
　　祢衡说：
　　“陈长文和司马伯达胸无点墨，乃屠沽③小儿耳，我怎么能去投靠这样的庸俗之辈！”
　　又问：
　　“荀文若（荀彧）和赵稚长④如何？”
　　祢衡说：
　　“文若姿貌俊秀，可以借面吊丧（借他的脸蛋去吊丧），稚长腹大嗜肉，可使监厨请客。此二公尚有小用，其余不足观矣。”
　　但过了一些日子，祢衡倒也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孔融，一个是杨修。杨修，字德祖，是太尉杨彪的儿子，远近闻名的才子。祢衡常对人说：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⑤，还差强人意，环视许都一带，其余儿辈都庸庸碌碌，再没有可取的了。”

　　祢衡虽然太狂气，孔融却深爱其才，极力向朝廷上表推荐。表文中说：
　　“臣私下里看到：处士⑥平原人祢衡，字正平，年方24岁。德行高尚，才华卓越，初次涉猎群书，就能升堂入室，尽能体会其奥妙；看上一眼，就能背诵于口；耳朵稍微一听，就能不忘于心。性情与大道相合，思虑好像有神明指点…上百个小鹰，也不如一只大雕。如果能让祢衡立于朝堂之上，他的政绩必然颇为可观。…”
　　献帝看过表章之后，问曹操说：
　　“祢衡是个什么样的人？”
　　曹操回答说：
　　“祢衡恃才傲物，不过是一个狂士而已，并不懂得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献帝见曹操对这人没有什么兴趣，也就把表章压下了。但孔融并不死心，几次向曹操举荐。曹操想见见这个人，便说：
　　“那就让他来见我吧！”
　　但祢衡素来就看不起曹操，自称患有狂疾，不肯去见，还说了许多放肆的话。这些话传到曹操的耳中，使他很愤怒。听说祢衡善于击鼓，便录用他为鼓吏。想用这种卑贱的职务来折辱他，打打他的傲气。孔融问祢衡说：
　　“你想去做鼓吏吗？”
　　祢衡回答说：
　　“曹孟德是想借此来折辱我。但我若是不去，便有抗命之罪，会成为他杀我的口实。我还是要去的，到时候我只有办法回敬他。”
　　时间已经到了这年（建安2年，公元197）8月，正值大朝之期，届时天子要会见公卿百官和各地诸侯、牧、守等等，在朝会上少不了要击鼓奏乐，事先要对鼓乐进行阅试⑦，朝廷给鼓吏们每人做了一套丝绸的行头，包括一顶高高的帽子，称为岑（cén）牟，一件苍黄色的单衣，一条小裤。曹操命人搭设了一个很大的看台，到时候上面坐满了百官、诸侯和宾客。鼓吏们上场之前，要脱去原来的衣服，换上新制的行头。轮到祢衡上场时，却没有换衣服，拿起鼓槌，神态凝重，全神贯注地击了一通自编的《渔阳参挝（抓，zhuā）》。一边击着鼓，一边颤动着身子，用脚踏着节拍。那鼓声时缓时急，错落有致，悲壮激昂，余音缭绕，听者无不受到感染而为之动容。在退场时，祢衡走到曹操的座位前，便面对曹操，戛然而止了。曹操附近的军吏呵叱说：

　　“鼓吏为什么不换衣服而轻率地前进！”
　　军吏一面喊着，一面把一套新制的行头扔给他。只见祢衡面对曹操慢慢地脱去衣服，直脱得一丝不挂，裸身而立，然后再慢慢地穿上那套新的行头。穿戴完毕后，又回去打了几槌子鼓，才缓缓地退下场去。在祢衡表演这场恶作剧时，始终是神情自如，颜色不变。曹操大笑着对左右说：
　　“我本来想借此折辱祢衡，不想祢衡反而折辱了我。”
　　事后孔融责备祢衡说：
　　“正平：你本是典雅君子，怎么会这么干呢？太过分了！”
　　祢衡只是笑而不答。孔融说：
　　“前些日子曹孟德要见你，你托疾不去，是很失礼的。我看你还是去见见他为好。”
　　祢衡想了想说：
　　“好吧，我去见他。”

　　孔融先去向曹操通报说：
　　“祢正平患有癫狂之症，击鼓的时候犯病了。他清醒之后，感到很后悔，今天要亲自来谢罪。”
　　曹操听了这话之后，胸中的郁闷之气立刻消散了，对守门人说：
　　“今天有客人来时，要马上通报，不得延误。”
　　而曹操和孔融在营中等得很晚，还不见祢衡到来。天快黑的时候，祢衡终于姗姗而来。他穿着一件布单衣，手里拿着一条粗棍子，坐在营门口，用棍子捶打着地面，破口大骂曹操，什么“阉宦余孽”、“折辱贤士”等等，愈骂愈欢。守门人走进去向曹操报告说：
　　“外面有一狂生，坐在营门，言语忤逆，不堪入耳，请收捕下狱。”
　　曹操说：

　　“这一定是祢衡来了。”
　　孔融大惊，跑出去一看，果然是祢衡，还坐在那里骂呢。他好说歹说，才把祢衡劝走，然后走回营中，连连向曹操谢罪。曹操怒气冲冲地说：
　　“祢衡竖子，我杀他像杀死雀鼠一般。念及此人素有虚名，如果我杀了他，远近之人不明真相，反而会说我不能容纳人才。荆州刘表素有礼贤下士之名，我要把祢衡推荐给他，看他会怎么样。”
　　第二天，孔融把曹操的意思告诉了祢衡，祢衡觉得自己在这里不能住下去了，便同意去荆州。曹操给刘表写了一封信，说祢衡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请收留他作掾属。然后派出信使和车骑，送祢衡去荆州。曹操又命人在城南摆设了酒肉，让司空府的官员们为祢衡饯行。人们早就在那里等候，而祢衡却姗姗来迟。官员们互相商议说：
　　“祢衡狂傲无礼，来得这么晚。我们谁也不要站起来迎接，以表示对他的折辱。”
　　祢衡走到近前，发现众官员们有的坐着，有的斜躺着，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迎接他，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不解其意，问他说：
　　“处士为什么哭？”
　　祢衡回答说：
　　“坐者为冢（坟墓），卧者为尸，我走在冢尸之间，能不悲痛吗？”
　　大家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本来想要折辱祢衡，却反而被祢衡折辱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