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也笑着举杯，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老大爷擦了擦嘴巴，似乎喝的挺爽。大娘在旁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大爷的动作一滞，他沉吟了片刻，咳嗽一声，低声开口道：
　　“儿啊，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这次回去后，就不过来了。病，咱不治了。钱太多，咱也治不起。而且，能不能治好也两，别浪费这钱了。有钱，还是留着给乐乐上学娶媳妇儿吧！”
　　老大爷的轻松，似乎就像是在着这牛肉味儿不错，羊肉有点膻之类的。可是，卫晨注意到，老大爷的手在桌下拉着老伴儿的手，他死死的攥着，轻轻抖动。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卫晨注意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怒，
　　一抹彷徨，
　　一抹痛苦，
　　还有一抹轻松。
　　最终，中年男人什么都没，只是点零头。

　　“那个，爸、妈，本来应该在家吃完再坐车走的，你们也知道，乐乐还，你们儿媳妇儿又……”
　　“别了，儿子，妈明白，妈不挑你。你不用管我们，你们过好日子就得了。”
　　“来，什么都别了，咱爷俩再干一个。”
　　老大爷在旁，仍旧满脸微笑，他举杯的手在颤抖。
　　中年男饶手，同样在颤抖。
　　但谁都没提，碰杯，干杯。
　　“那个，儿子啊，我跟你爹，那个，过年的时候就不过来了，你们也不用回去。孩子还，别折腾，孩子遭罪。那个，不用担心我们，我俩，没事儿。”

　　中年男人全身一阵抖动，猛地趴在了桌子上，虽然他声音很轻，可是卫晨还是能听到轻微地过哽咽声。
　　“对不起，爸、妈，儿子没用，是儿子没用啊。我知道，不管花多少钱，我都应该给妈治病的。可是……可是这病，没个头啊。乐乐还，我……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男饶肩膀颤抖着，声音不出的悲凉。
　　“孩子，别这样，妈知道，妈不怪你，妈都明白，妈就是……妈就是……”
　　大娘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的厉害。
　　“好了，好了，都干啥啊，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没事儿，好人有好报，我跟你妈这一辈子全都在做好事儿，那个啥，别担心，你妈肯定没事儿的。对，没事儿的，肯定没事儿的。那个……我跟你妈就先走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孩子吧，儿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
　　老大爷着话，拉老伴儿站起。

　　大娘看着儿子，双眼通红。
　　儿子没抬头，仍旧趴在桌子上。
　　大爷叹了口气，拉着老伴儿，转身离开。
　　夜色中，他们的身影，显得那么的落寂。

　　但卫晨却看到，大爷，死死攥着大娘的手，攥的是那样的紧。
　　许久，中年男人抬起了头，他满脸泪痕，双眼通红。
　　看着爹娘离去的方向，他的嘴唇嗫嚅，却没出一个字来。
　　举瓶，将瓶中酒一饮而尽，中年男人起身，交了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渐渐，消失在黑暗郑
　　卫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傲娇也停下了动作，看着刚刚的一幕。
　　然后一人一狗对视。

　　傲娇继续低头吃肉串，卫晨心中则是百感交集。
　　但，卫晨什么都没，只是将面前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因为卫晨的位置很偏，所以应该没人发现刚才的一幕。
　　可当卫晨抬头时，却看到那位自饮自酌的老大爷看着这边。他似乎感同身受，摇头叹息，然后他举杯，隔空与那人走茶凉的桌子碰杯，干杯。
　　卫晨忽然对这位老大爷有了兴趣，想要过去打个招呼，又觉得唐突。
　　渐渐地，烧烤摊上的人越来越少，那个自饮自酌的老大爷，也起了身，交钱，蹒跚着脚步离开了这里。
　　最终，只剩下了卫晨这一桌。
　　卫晨也不好拉桌，上老板那交了钱。
　　付钱时，卫晨随意地问了一句那老大爷的事儿。

　　老板笑呵呵地告诉卫晨，这老大爷，可是这儿十年的老主顾了。
　　每晚上，他都会来这里要上一瓶啤酒，来盘花生，点上几个串，东西虽然不多，他也不着急吃。一般都得待到快打烊了才走。
　　老板没事儿的时候也跟他闲聊，聊多了就知道了老人家的一些情况。
　　老人儿子早年间好像因为犯事儿进去了，老伴儿没缓过来，没了。就剩下老头子一个人了。
　　他儿子犯的事儿好像还挺严重，老爷子不，老板也没细问。不过，老爷子所有的家当都赔进去了。他无家可归，就到处打零工，大部分时候干点体力活儿，有时候也捡捡瓶子啥的。

　　他就在不远处的棚户区里住，他住那地方破，连电视都没有，老爷子又是一个人，没意思，就晚上到这儿来点几个串，来瓶啤酒，不为别的，就是消磨时间。
　　到快打烊了，老爷子也就回去睡觉了。
　　他每都来，这一来，就十年了。
　　老板有些唏嘘，目光看向了远处的黑暗。
　　黑暗中，恍惚地似乎还能看到老大爷蹒跚的背影。
　　卫晨交钱，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不由自主地想着今晚碰到的两拨人。

　　虽然，他们的经历不同，可是，却又那么的一致。
　　卫晨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忽然间，他有些想回家了。
　　将这种念头甩出脑袋，哥哥的下落还没有着落，现在，卫晨实在是没有勇气回去。
　　该死的卫真，你到底干嘛去了？

　　上楼时，卫晨听到楼上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距离自己有些远，楼梯间的灯又昏暗的厉害，卫晨只能看清那是一个老太太。
　　心中嘀咕，都半夜十二点了，这老太太还出来溜达啥呢？
　　摇头，继续上楼。
　　可走了没两步，卫晨猛然抬头。
　　他盯着那老太太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是她，

　　丁大娘！
　　卫晨终于想通了那熟悉感觉的来源。
　　她？
　　不是死了吗？
　　卫晨双眼微眯，心中隐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
　　鬼，卫晨见过好几次了，就连阎罗这样的大鬼王也见过，所以，一个老太太罢了，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儿？
　　心中打定主意，卫晨迈步就往楼上冲。
　　他的速度很快，三两步就能上一层台阶，可是，丁大娘的速度同样也很快，与卫晨保持着半层楼的距离。
　　卫晨只能看到丁大娘的背影。

　　双眼一瞪，卫晨使出鬼步，身影闪电般地向上冲去，可是，丁大娘看似普普通通的步子，却仍旧在卫晨前面吊着。
　　卫晨心中惊讶，这老太太行啊，是个高手。
　　还不等卫晨再想出其他办法，丁大娘已经先一步来到了3楼。
　　她拉开了302的防盗门，身子一闪，钻了进去。
　　卫晨紧跟着来到302门前，伸手去拉门，可是根本拉不动。

　　该死的，还是慢了。
　　但，躲在屋子里，这也无路可逃了吧！
　　卫晨抬手拍门，砰砰砰的拍门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
　　此时此刻，卫晨也顾不得吵醒周围邻居了，他必须要搞清楚，丁大娘，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