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她这么热情一定有鬼。
　　果不其然，喻橙挥舞着汤匙，眼睛亮晶晶的眨巴几下，激动地说：“妈妈，你给我带有礼物吗？”
　　蒋女士：“……”
　　她微抬下巴示意喻宗手里的其一个小一点的行李箱，语气淡淡地说：“那箱子里的礼物全都是你一个人的。”

　　喻橙双眼放光，手里的汤匙扔到一边，迫不及待地从喻爸爸手里接过箱子，提在手里掂了掂。
　　这么重？
　　放倒箱子，她地打开了两边的锁扣，掀开盖子。
　　整整一箱子的书。
　　CPA全套教材、教材解析、练习题以及历年真题试卷，还贴心的准备了配套的名师讲解光碟。

　　喻橙：“……”
　　嘴角的笑容一寸寸僵住。
　　体会到了什么是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蒋女士在女儿呆滞的目光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带着母爱的关怀：“你这说毕业毕业了，既然暂时不想实习，CPA该开始准备了。”
　　喻橙没有接话，心拔凉拔凉的，已经不是地狱不地狱能形容的了。
　　她抿抿唇，“噢”了一声，拿起汤匙默默地去了厨房。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礼物，喻橙做菜都没有了平时高涨的激情，机械化地翻炒着锅的食物，然后装盘。
　　端桌的是五菜一汤。
　　除了妈妈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蒜蓉茄盒，虾仁青豆蒸蛋，葱爆羊肉。汤是熬了四个小时的筒子骨，奶白奶白的汤汁配红枸杞，闻着香，看着赏心悦目。
　　喻橙坐下来，拿起筷子给妈妈夹了一块排骨。
　　“以后你专心看书，饭我来做。”喻妈妈吃了口排骨，笑着说。
　　许是长时间没吃到地道的家常菜，喻妈妈胃口好得很，一口接一口地吃菜。
　　蒋女士当年也是女学霸一枚，读完研究生读博硕的那种，一毕业被帝都一流名校A大邀请担任教授。
　　喻橙高考完分数出来的时候，蒋女士是想让她报A大的，想着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好照应。
　　喻橙坚持想出去闯一闯，报了离家远的S大。
　　S大也是一流名校，蒋女士心想专业都是她帮着选的，不能把孩子逼的紧了，便同意了她的选择。

　　妈妈是教师的缘故，喻橙从小有些怕她。
　　而蒋女士也有一些职业习惯，谈正事总是一副教育的口吻，态度强硬不容置喙。相反的，喻爸爸显得温和好说话。
　　别人家是慈母严父，她家是虎妈猫爸。
　　不过，大多时候，喻妈妈还是很开明的，愿意站在女儿的角度思考问题，因而母女俩从来没有过争吵，连小隔阂小摩擦都没有。
　　喻橙给自己舀了一勺鲜香滑嫩的蒸蛋，低着头吃。

　　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眉开眼笑的妈妈，又瞄了一眼笑得一脸灿烂伺候老婆大人吃菜的爸爸，看起来两人的心情都很好。
　　是个谈事情的好时机。
　　喻橙咬着筷子尖儿，斟酌着开口：“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蒋女士吐出一根骨头，抬起头来看她。
　　喻橙面露为难。
　　蒋女士举着筷子点了点：“你是想说相亲的事？放心，我跟你姑妈说过了，她不会再安排那个男孩子跟你见面。”
　　喻橙：“……”她都快忘了还有相亲这回事。
　　“不是这个。”喻橙放下筷子，身体坐直，拿出了跟国家首脑谈判的态度：“我想说的是，我不想考CPA，也不想进公司做财务，更不想去会计事务所工作。以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我相信妈妈的安排都是为我好，但是，妈妈我长大了，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有自己的未来规划。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想开一家主题餐厅。”
　　语速很缓慢地说完一长串的话，喻橙舒口气，抬起眼眸，很认真地直视对面一脸呆愣的蒋女士。
　　客厅里的气氛在喻橙那番话说出来以后陡然变得寂静。
　　碗筷碰撞声消失，空气仿佛静止了。
　　喻爸爸看着她们母女俩，想插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女士冷静地看了喻橙三秒，菜也不吃了，筷子“啪”地放在碗，手肘撑着桌沿，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说什么？！”
　　蒋女士的气势一来，喻橙弱了下去。
　　她抿紧唇瓣，坑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妈妈听清楚了刚才那番话，不想再重复一遍。
　　喻橙平时跟爸爸妈妈说话都是嘻嘻哈哈很活泼的方式，鲜少表现出坚决的态度。
　　这是第一次。
　　为了让他们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痴人说梦，她在心平气和的跟他们谈论自己的梦想。
　　“啊，哈哈哈——小鱼很有想法啊，开餐厅的话也……”眼见气氛不对，喻爸爸适时站出来当和事老。
　　话说到一半，接收到蒋女士警告的眼神，他吓得噤了声。
　　喻橙：“……”
　　蒋女士目光转过去，语气严肃道：“橙橙，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不想学会计？那么，过去四年大学里学的东西都打水漂了？你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考的那些证书都是一张张废纸？还有，你以为在帝都开一家餐厅是件容易的事？你太天真了！”
　　眼下的情况是喻橙预想过的。
　　蒋女士果然要发脾气，连珠炮一般的轰炸怼过来，她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甚至脑子发懵，开始开小差，觉得自己这四年来也没有多用心刻苦努力的学习。能逃的课逃过，迟到早退的事情也干过，课还玩过游戏看过剧。

　　想想真是罪过。
　　喻橙的自我检讨刚刚开始，蒋女士又发话了：“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喻橙叹了口气，慢慢地抬起眼，同妈妈视线相对：“人生这么短暂，不该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别人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我的性格不适合圈在死板的格子里，每天对着一堆数字算来算去，那样我不会快乐。”
　　视线里，蒋女士眉眼先是一凝，然后倏地缓和，似有松动的迹象。
　　喻橙再接再厉：“我知道开家餐厅不容易，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先吃饭。”蒋女士捏起碗口架的筷子，给自己又夹了一块排骨，轻飘飘三个字带过这一话题。
　　喻橙看向边一直安静不说话毫无存在感的喻爸爸。
　　后者扬了扬眉，手挡在桌子后面暗暗给她竖起大拇指。
　　女儿，老爸都不敢这么跟你妈说话。

　　然而，母大人的视线一扫过去，喻爸爸很心虚，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假装在桌子底下挠大腿。
　　喻橙：“……”
　　爸爸这个同盟友军从来没有靠谱的时候。
　　嘴里嚼着羊肉，喻橙垂下眼，心里很清楚，母大人现在不提这个话题，不代表她赞同她的想法。

　　她只是不想破坏吃饭气氛。
　　革命很漫长，喻小橙你还要继续努力啊！
　　——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看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
　　剧里的婆婆把儿子的小三儿领进门还对着原配儿媳妇儿吆五喝六，喻橙抬手捂在嘴打了个哈欠，不忍直视。
　　像蒋女士这样的女学霸年轻的时候再时尚先进，到了晚年也还是会看这种狗血一堆一堆往外洒的家庭伦理剧。
　　喻橙有理由相信，蒋女士岁数再大一点，也会去跳广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