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交头接耳!”李敢来回视察了一圈,他要确保没有士兵掉队,尤其是骠骑将军的弟弟。
部队到达一处水源的时候正是晌午,沙漠中偶有这样的绿洲,好的行军路线就是将这些绿洲穿起来,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进行稳定的水源补给,所以越是长途行军越需要优秀的向导。
太阳炙烤着大地,士兵们把皮甲脱了下来,有的索性赤裸了上身,李广命令各级将士按次序打水,士兵之后是伍长,伍长之后是什长,之后队率、屯长、军侯、军司马,他和李敢有意离水源远一些,借着这个工夫,他可以拉着向导再仔细研读一遍张骞绘制的地图,按照斥候的情报,两天之后他的军队将出现在匈奴左贤王的左翼,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匈奴人绝不会想到飞将军从天而降,李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时候,军司马告诉李广轮到他去打水了。
有水的地方总有些植被,但和平原不同,沙漠里的树都不高,生得都好像营养不良一样,可是这一抹绿色足够让士兵和战马觉得凉快了,李广对这次出征志在必得,谁说自己不善千里突袭,老将军喝饱了水,聊发少年豪情,也脱了铠甲和军装,前胸露出似藤缠树密布般的伤痕。
如果说,乍见李广之时,霍光还讨厌他的傲慢,甚至对他的这次不在计划内的偷袭略有微词,但是,远远地见了这遍是刀痕的身体,就只剩下钦服二字了。这一次,霍光算是明白,为什么李广少有军功却总有勇敢之士愿意随之赴汤蹈火。上官桀闭着眼睛说,赶紧睡会儿吧,要么一会儿在马上你可很难睡得着呢。
这些熟睡了的士兵哪里知道,此时,他们已经处在匈奴哨骑的监视之下了。
日期:2019-04-01 15:51:14
左贤王听着哨骑的汇报,推开身边的汉朝女人,“可知道这四千人的主将是谁?飞将军李广?好!传我命令,集结全部军队,聚歼李广!”左贤王的军队正好四万人,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这些年,投降匈奴的汉朝人不少,他也学到了一些汉人的兵法,而他更知道,如果能活捉李广将是怎样的一件奇功。
巧合的是,左贤王调动大军的时候,张骞也已经率部队出发,而此时骠骑将军率领着他的两万天兵深入匈奴腹地两千余里,逾居延,过小月氏,至祁连山,得单桓、酋涂王,及相国、都尉等投降者两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百级,获裨小王七十余人。
平静地度过了第二个白天,气氛似乎更紧张了,这些生来为战争而生的年轻人每个毛孔都能感应到危险的存在——敌人迫近了。而霍光总觉得哪里不合乎常理,他在眉头锁得越来越紧的李敢的脸上也同样读出了不寻常,“已经一整天没见到斥候回报了。”上官桀小声和他说,这便是症结所在。
斥候是一个部队行军打仗的眼睛,敌人的动态、沿途的水文、路线都要由他们打探汇总,继而报告给主将,主将再根据这些情报对战术进行调整,而两军交战,如果一方的斥候被对方活捉,就相当于捅瞎了他的眼睛并且掌握了对方的全部行踪。很明显,李广的军队现在处在了被动。
如果霍光都能看出来现在的局势对己方非常不利,那么军队中的绝大多数人也能看得出来。李敢小声和他的父亲说,“为今之计,只有退兵回城,才能减少损失。据之前的情报,左贤王大约有五万人,如果他们倾巢而出,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李广轻蔑地看了李敢一眼,即便自己的儿子在新生代里称得上勇猛,可还是很难入他的法眼,打得赢要打,打不赢同样要打才是他的人生信条,但是这很明显没有成为李敢的信仰,这些年轻人美其名曰叫战争的智慧,说白了,不过是为怯懦找借口罢了,天下哪里有百分之百的胜仗,自古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在,我们不清楚左贤王以多少兵力投入战斗,如果是最坏的打算,我们擅自退却,和博望侯汇合,以博望侯的一万骑兵,很难抵御得了匈奴人的冲击,一旦我们全部被歼灭,右北平势必失守,渔阳、上谷继而便会受到牵连,所以,我们必须将这拨匈奴人引入既定的战场,到时候,虚虚实实,匈奴人难以摸清博望侯的实力,我们方能不负皇恩。况且,我李广行军四十余载,从未临阵退却,军中有擅言退却者,依军法处置。”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敢自然不能再说些什么,四千精兵强将此时不是偷袭的神兵,而成了诱敌的食饵。
如果明知道前方是刀枪火海,还毅然决然地昂首挺进,很难说这不是一种勇气。霍光终其一生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已然知道面对的是死亡,却丝毫没有抱怨命运的不济,而是坦然地接受成为一名敢死之士的事实。
这也许就是那个年代每一个汉家儿郎骨子里流淌的最纯粹的鲜血,“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一个时代赋予一群人以精神,一群人回馈一个时代以尊严。
日期:2019-04-01 21:55:47
夜幕降临,这一夜有月,沉静似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耐不住寂寞的汉子高歌。左贤王似乎也被这哀兵吓寒了胆,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是汉军的统帅,一定会下令全军撤退,而不是仍然埋头前进,他认为汉军此时的所作所为离生的希望越来越远。在汉军进入一处开阔的平原的时候,他命令在此等待良久的骑士们束紧包围圈,“活捉李广!”喊杀声响彻整个夜空,寒铁映着月光,为大地平白添一抹肃杀。
本以为会如砍刀切菜一样将汉军的四千人头轻松割下,可不曾想,汉军的弓弩实在厉害,第一轮冲击竟然叫如同飞蝗一样的箭矢硬生生顶了回来,遥望大旗下睥睨战场的飞将军,左贤王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对十倍于己的对手汉人的骑兵能如此沉着应对。
匈奴的骑兵中不知道是谁大声的呼喝了一句,然后是响彻大漠的呼啸。上官桀跟霍光说,这是赞美,是来自敌人的衷心赞美。霍光撇了撇嘴,但这并不影响一会儿他们砍你脑袋的时候用上十二分的力气。
左贤王随即传了命令,霍光听到对面长官级别的人大声的喝止这巨浪般的称颂,这无可厚非,好感源自钦佩,这样的情绪一旦蔓延,双方的敌对心态必然减少,到时候匈奴人很可能再次错过生擒飞将军的机会。
喝止的喊声甫一结束,左贤王便吹响了第二轮进攻的号角,这一次,李广突然变阵,他命令李敢率领军中所有军司马出列,组成一个百人的敢死队,在号角声还没停止的时候,率先冲向匈奴人。
论战场上的指挥艺术,左贤王明显逊于李广,这一次面对一个小分队的突袭,左贤王竟不能第一时间调遣接阵的勇士,他身边的护卫军可不敢贸然调离,汉朝人太会利用什么擒贼擒王的策略来应对以少敌多的局面了。就这样,他的四万骑兵竟然叫汉军的敢死队撕开了一个口子,匈奴人陷入了短暂的慌乱。
左贤王麾下的裨将请令要带人拦截李敢,左贤王摆了摆手,胸有成竹道,“他们不过是试探我军虚实,并没有突围的意思,看起来汉军另有计划——传我命令派出侦察骑,查探是否有大拨军队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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