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改嫁,孩子改姓,但一家子人依然住在这栋楼里。
后来,这位干部在假释期间,回家给全家老小准备了一顿带着百草枯农药的午饭,不出一礼拜,死绝户了。
而最近这栋荒废的小楼又在夜里传出动静来。
一开始只是几条野狗围着山腰上的水泥坪绕圈,夜里能听见狗叫声。
到后来,村民能看见房前新添置了灯笼,屋里有搓麻将的声音。
可每次早上有大胆儿的年轻娃娃去看时,又和以往废弃的楼房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近日,牛杨村里的家畜开始染病发瘟,村民们才给叶先生发了委托文件。
叶北选这卷宗倒不是因为它和司马瑶有直接关系——村民们描述的内容,算是文件堆里最详实明确的案例了。
而且还有一点——它有钱。
村民们的家畜死了估摸有四十来只,其中还包括猪和护院犬,如果能解决问题,愿意出五千块酬金。
按照村民描述来看,这老洋楼绝不是当年村干部在作妖,喝农药进医院的一户人,要是死光了也是在医院里当个医闹。再不济想开了也去投胎了。怎么看都不会有隔几年再飘回来搓麻将的心思。
没有门神灶王爷和香火供奉的空宅,这种东西,对过路客来说是极佳的住处。
而过路客,就是叶北要找的人!
漂泊在人世间的游灵,必然能给叶北提供一些阴间的信息,其中,也包括司马瑶。
叶北下车,徒步走了三公里乡间稻田泥路。
到了牛杨村村口,能看见盘着小矮山的点点袅缈炊烟,农户们正在准备早饭。
再走过一段水泥路,到了村委会的大坪子里,几只老母鸡让陌生人惊得奔出院去,主人家闻声赶来。
“哦……您是?”
问话的人是个年轻娃娃,十六七岁,是个男孩儿。
“我叫叶北,接了委托。”
“哦哦哦!”小娃娃一拍手,脸上还透着点点高原红,往屋里跑去。“阿妈!阿妈!茶先生来了!”
“茶先生?”
叶北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诨名。
村支书一家人招待了叶北,问过家里长短,又将文件上的事复读了一次,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叶北决定不浪费时间,直接前往洋楼。
既然这洋楼白天正常,晚上闹鬼。
从白天住到晚上,定然能查出其中蹊跷。
他走了三个小时山路,在半山腰进了盘山的一条走车的水泥道。
路上两条水渠里杂草丛生,已经没有山泉能从山顶流下来了,再看道路尽头,一座两层的独栋小楼,背着矮山的坳沟,静静地面向村落而矗。
房前的小地坪遭多年风水日晒,已经发黄,再看前窗的玻璃,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叶北轻轻拭去一楼卧室窗的尘土。
往里看去。
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屋内阴暗的环境中,有个赤条条的老哥趴在地上,往床下掏着什么。
而这老哥看上去二十余岁,身无寸缕,皮肤惨白中透着青色,显然是死去已久,而且他的下半身呈半透明状,在标识鬼魂身份的同时,也很好的规避了十八禁马赛克的风险。
叶北不可思议的地方不在这儿,让他感到惊讶的是……
这老哥偷偷瞄了叶北一眼,如同见了炼狱里的施刑判官,吓得魂魄都要散开似的,一眨眼的功夫溜得无影无踪。
“什么情况?说不上话了?”
叶北感觉到情况十分棘手。
以往要像是死婴这种,能说上几句话的灵体,叶北是来者不拒,一碗汤就能搞定。
这老哥看上去就是一副自闭阿宅的样子。
不好办呀……
叶北深深吸了一口气。
拧紧松锈的门把,推开了老宅大门。
一股阴风带着霉味涌了出来。
叶北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说房子的味道,是堪比老坛酸菜牛肉面。
进门处是一条狭窄的玄关走道,地台很高,看上去当年tān wū fǔ bài的老干部还有闲钱在地板下边铺了一层活性炭。
墙皮落了七七八八,能看见几只红袖章挂在墙上,叶北辨出上面还写着村委会生产队的字样。
往前是内门,门旁放着一个红色的楠木小桌,叶北往里看去,是个神龛,里面的神仙像已经不见了,当中的果盆空空,两侧还留有蜡烛燃烧殆尽的蜡泥。
叶北往右边看,是空荡荡的厨房,灶台和原本放冰箱的位置现在干净得连老鼠窝都没有,橱柜的小门半掩,洗手台的水龙头生了锈,往下落着点点水露。
“喔,挺有钱啊,现在还没停水,水费交得够足的。”
叶北喃喃道,到了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洗了把脸,也洗去了一路上泥尘。
干完这些事后,他推开内门的纱窗门,来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叶北整个人都感觉不对了。
“这布局……好奇怪。”
由于职业特殊,不算风水师出身的叶北知晓一点房屋布局的常识。
这客厅连着一楼的主卧、次卧、浴室和厕所,还有二楼楼梯,但本身没有任何窗户,只能依靠厨房的小换气扇和楼道窗来采光通风。
客厅也是空荡荡的,家具早就叫人搬空,唯一留下的只有头顶的三处吊扇,墙上的还留有挂画的灰尘印。
叶北又依次去其他房间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之下,他踏进了次卧。
次卧里的鬼哥哥已经不见了,看房间的格局,应该是以前老干部女儿的屋子,只剩下了一张木板床,也不知道鬼哥哥趴在床下是为了什么。
叶北也朝床下看去。
黑漆漆的……
叶北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床下结了蜘蛛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某样东西。
——那玩意叫他哭笑不得。
是一条小熊印花的丨内丨裤。
看款式和脏旧程度来说,像是千禧年左右的存货,应该是家具变卖时主人遗落在床下的东西。
“咯咯……咯咯……”
异响传来。
叶北眉头一皱,回头看向次卧的小门。
门半掩着,刚才的鬼哥哥正趴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一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叶北手中的丨内丨裤。
由于客厅采光极差,见不着太阳的灵体此时愈发显眼,叶北能清晰地看见他结了汗珠的发丝,脸上的表情鲜活动人。
“喂。”
叶北开口想叫住鬼哥哥,可这家伙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不为所动。
“能说话嘛?”
他又问,四顾之下,夏季午后的空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再看次卧小窗上,叶北擦拭窗户留下的手印,正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叶北害怕吗?
他并不害怕。
要问为什么?
鬼有什么好怕的——
——自小,叶北就能看见这些阴间的客人,估计某天看不见了,他才会开始害怕。
畏惧源于未知,人类自身丰富的想象力会放大内心的不安,从而变成攻击性极强的忿恨与惊恐。
要是说哪一天叶北的小金库里空荡荡的,还不晓得小偷是人是鬼,叶北才会产生下个月吃什么的恐惧感。
此时他只想从这位过路客身上得知有用的信息,好奇心早就压过了恐惧感,哪里晓得什么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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