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发出一声轻笑,“姑娘可有依据?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刻意安排?”
“班主的目的若非主动相告,我自然是无从知晓。班主曾言,入唱游班,要练身段、练喉嗓,一个人能改变自己说话的声音,对班主来说,应非难事,加上用面具掩盖了面貌,所以此次相遇,我竟没发现我不是第一次遇见班主。”
“哦?”乌鸦的态度十分含糊,既不认,也不否,却不知在琢磨什么。
小川索性继续坦白,“人自出生起便带有独特体味,那是自骨子里往外透出的,想要改变,却是极难的一件事,”小川向乌鸦走去,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一只钱袋,托在手中向乌鸦示意,“班主应是明白这个破绽,所以每次见我,总是脂粉环绕酒香扑鼻,可惜,我鼻子太灵,还是在班主身上嗅见了与这钱袋一般无二的独特之味…”
乌鸦并不辩驳,嘴角笑意更深,静静地看着小川越行越近,直至身前。
“那日在驿站,班主潜在乞人堆中,说自己是九黎人,欲往九幽城,言行如此奇怪,恐怕不是一个率性而为便能解释的罢?”小川问道,“伪造身份、引起纷争,后得我之助,留下了这个钱袋,班主是在雪中送炭,却不知为何要用这样曲折的方法?”
乌鸦眼神略偏,似是在想应对之语,小川便又笑了一声,道,“这些问题,我并不想知道答案,我只是想请班主告知,班主对我有何要求,但请明言,我定当尽我之力助班主达成心愿!作为交换,我想请班主告知,那为阿春捏骨之人,是谁?”
“知道了又如何?”乌鸦好奇,挑眉而问。
“现在我不得空,待我将那孩子送往胡余城之后,便登门拜访,可能还需要麻烦班主代为引荐。”这是小川眼下最想做的事,她隐隐觉得,找到了那捏骨之人便是找到了自己的身世,至少也能得到些宝贵线索。
乌鸦道,“姑娘的分析都不错,只不过我对姑娘却是一番赤诚,并没有什么不得当的要求,况且我也不是不能将名字告知,只是我还需要一个旁证。”
“不知是什么旁证?”
“神谕,”乌鸦望着小川,“假如姑娘能读出神谕内容,我乌鸦一定在北冥城洒扫除尘,恭迎姑娘大驾光临,亲自为姑娘引荐。”
小川眼神迎面看向乌鸦,他的视线毫无回避,看来这次又是真心之语,她不由好奇,“那所谓神谕,当真如此紧要?”
“姑娘可还记得神谕出世前我曾卜过两只卦?”乌鸦以问作答,继而解释道,“只因神农与九黎冲突将起,我便断定神谕必定与战事有关,孰料连出两只纯阳卦...纯阳无阴、只进不退,预示着战火将烧遍整个神州大地,没有一块土地能够幸免,这将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毁天灭地!恰在此时神谕现世,这应是天神给予我们这些无辜人的仁慈,唯一的生机或许可从神谕中寻得,可惜,神谕也没了…”语至末,乌鸦情意真切。
说、与不说,她尚未抉择,不由喃喃自语,“神谕…神谕…”
看出她的犹豫,乌鸦继续相劝,“姑娘,你忍心见神农举族覆灭么?不止神农,还有轩辕、少昊,还有我们北冥…神谕,或许能救下许多人、许多部落,或许能指引大家共克九黎,还神州大地以和平与宁静。”说着,他慢慢单膝下跪,自下而上凝视着小川,目光蕴含无比真诚,“你若是知道神谕,请告诉我,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领我的唱游班将神谕传唱出去,给它插上翅膀,抵达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
“可是,它并不完全,而且…”小川心中异常迷惑,区区十二个字,听起来也并不深奥玄妙,怎会如乌鸦所言,成为抵制战火的关键?然而乌鸦执着的看着她,许久都不曾眨一下眼,小川便一叹妥协,“也罢,你写的那些符文,我的确都认识,西月升,东日出。修罗哭,修罗伤…便是这十二个字,后面应当还有,只可惜阿春的舞没有跳完。”
乌鸦露出思索神色慢慢站起,边自言自语道,“日月同现、夺主争辉,果然是兵灾之兆,修罗…修罗…”
小川忍不住追问,“修罗是什么?”
沉默良久,乌鸦怅然回道,“修罗是一个传说…”旋即精神一振,向小川行礼道,“多谢姑娘,在下这就去寻班里的乐师,为神谕配个曲,也好教与歌姬们。”
他这次脚步匆匆一下不停,是真切的想要离去,尽管小川心中疑虑一层接一层的涌起,最终还是选择目送。想知道的事情,总归能够知道,不用急在一时。如今神谕终于现世,它会带给神州大地怎样的暴风骤雨?却是一件无法预知的事情…
日期:2019-04-23 20:22:28
十七、武士
天际,太阳挣脱了羁绊,先描摹出一线发着白的色彩,继而变成霞光道道。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
九黎大王卧于荷花池畔,换下了去参见九幽神女时穿的礼服,仅着一身白衣,双足剥了鞋袜,裸在晨风中。枭鸟掠过上空,留下一声清脆鸣叫,惊动了卧眠之人。九黎大王睁开眼,目送那小而尖锐的身影消失在神女宫隆重层峦的屋檐之后。
起身,白玉阶旁、镜面青砖地上,他赤足踏上。漫步来到池畔,荷叶翩跹,随风而舞。伸手摘下一朵荷花,托在手中片刻,花色渐渐消失,在他手里变成一团影子。扬手,影子被丢在半空,落地成了人形,甲胄披身,正是一名影卫。
命令迟迟未下,影卫便安静的等着。
对着影卫端详良久,九黎大王忽然开口道,“不,还是我亲自去…”说完转身回了乌木床,侧身躺好,长发闲闲散落,闭眼前又望了一眼天边朝霞,轻声问自己,“为什么,哪里都不如这里暖和?”
周遭空气清寒,冷雾悄然流动,透肌入骨。小川不喜欢的寒冷之感,在乌鸦离开后更加明显。回到房内,花鹿儿正在昏睡,本来病中未愈,偷跑后又受了惊,如今一睡便睡了个昏天黑地。
小川侧身躺在花鹿儿身边,闭上了眼,内息游走周身,依旧,到了右手掌便是凝滞。转身向天举掌细瞧,只见那五道线似乎往腕部延伸了些许,之前本未注意,眼下也无比较依据,想想,用指甲在线的末端划了一记,留下了一道浅白的印子,可惜,很快便消失不见。她复起身,来到火膛边捡了一根一头烧焦了的树枝,在腕上划下一道线。
不知不觉,想起那十二个字,便蹲着,以树枝为笔,慢慢将它们一一默出,笔画初时涩,很快便流畅起来,’修’字明明笔画繁复,写第二遍时竟然能分毫不错…
这是为何?
是否是因为在受伤以前,便已能熟练掌握这类文字?可为何乌鸦说这是天文呢?而且,见到自己识得此文,乌鸦也没有露出太多惊讶,这又在暗示什么?
额际开始隐隐作痛,她赶紧丢了树枝站起,伸脚擦去地上的字,转移思绪,随意拣取一段,开始回忆自己游荡了这么些年时经历的一些神农风土,“余水北岸,只生无叶花,南岸则结无花果,岸藏水鸟,纯黑,尖嘴蹼脚,上岸能飞,下水可潜…”边默念,边绕着火膛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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