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辛的两行眼泪,比火车还快,先落了下来。
车门关闭,母亲在车厢内逆行,不停地朝她挥手,抛飞吻。情真意切,无关表演。
成辛两手捂上眼睛。
是妈妈的到来,切开了她与余勒,像活生生一刀劈开她自己。她却没有办法怨恨妈妈。
她看得真切,在车厢内逆行的妈妈,哭得比她还汹涌。
也许,真的是男人的梦想清单里,并没有持久深爱一个女人的选项。
成辛送完妈妈出站,迷迷糊糊顺着人流出站。苗贝贝准确无误挽上她的胳膊。
“你也来送人?”成辛揩把眼泪,问室友。
“我……嗯。”苗贝贝咕噜转一圈眼睛,决定将计就计。
“我怎么不知道你昨天也有家人来?”
“我……的是朋友,对,同学朋友,路过见一面。”
苗贝贝很庆幸,成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非得穿帮。
她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余勒一个电话催出来的。没办法,颜控又才控的她,没有办法对男神说不。
余勒给她的指令是,11点10分至20分之间,成辛将从湘州火车站北广场地下通道出来,苗贝贝找到她,并把她带回学校。
苗贝贝之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天成辛妈妈出差路过,当晚成辛陪妈妈外宿酒店。
余勒的声音,超乎寻常的低沉、温柔,听得苗贝贝心潮起伏。虽然后来彭小帅说,那其实是因为余勒在高烧,烧得口干舌燥、身无半两力气,才压低声音,有气无力地说话。
不管怎样,苗贝贝没有辜负男神的托付。
第三天,余勒才出现在寝室门口,而那时候,除了拉撒,成辛已经一天半没有下过床。余勒带着成辛喜欢的炸鸡柳和盒装王老吉,也带着惯常的欢喜与微笑。只是成辛心意懒懒,不怎么待见他。
正好,便宜了苗贝贝。
余勒便跟苗贝贝,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在苗贝贝的印象中,那是跟男神说话最多的一天。那一天说的话,差不多是2年来的总和。
余勒早上来,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成辛才歪歪扭扭从上铺爬下来,无声无息抓起余勒带来的早已冷却的鸡柳吃起来。
第四天,一切如常。
苗贝贝是一周后,从彭小帅那里听说成辛与余勒已分手的消息,震惊得她连吃到嘴巴里的食物都掉了出来。
“余勒舍得?”苗贝贝追问。
“应该这么问:成辛舍得?”彭小帅为室友打抱不平。
“你的意思是,成辛提的分手?”
“不然你以为余勒为什么大病一场?他要是生过二心,能被打击得丢了半条命?”
“啧啧。看不出来啊。”苗贝贝惊叹。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心思够缜密的,还想得到请帮凶。”
“帮凶?你的意思是说,分手这句话,其实是她妈妈帮她说出口的?”
“不然你以为余勒为什么还认为成辛是无辜的?”
“啧啧!”苗贝贝更惊叹了。她一向看轻了室友的情商。原来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苗贝贝跑回寝室,准备重新高看成辛。
没料到,却从成辛那里得到第二个版本的分手故事。
确切地说,这个版本是成辛妈妈的版本。
苗贝贝一屁股蹲在自己的板凳上。“唉,男人!女人!”她连感慨都感不出了。
苗贝贝约见彭小帅,要求彭小帅打探军情,确定分手的真正原因。
无奈,彭小帅回来复命说,余勒禁止他提相关话题。
再接下来,余勒和成辛,日子过得照旧。以至于,关系稍远一些的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分手。
渐渐的,连苗贝贝也糊涂了。
再后来,意外拿到上海一家上市院线化妆品公司的市场助理offer后,苗贝贝也无意深究别人的爱情故事了。
她等的,只是到一座新的城市,开始一场全新的生活。
答辩通过,正式毕业,办理手续,寄运行李,领取毕业证书,买票走人。按部就班,只差三天后买票走人。排除中间意外被人邀请看丑陋无比又羞耻莫名的那什么之外,堪称一切都在掌控中。
还记得暴露了初吻之后,苗贝贝不惜刮破一条裙子,也不肯再借力。
她狼狈地从东二区废弃的体育馆窗户里跳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寝室奔。
一次连跨两层台阶,气喘吁吁奔上老研究生楼二路的时候,正好遇见余勒踱步下楼。两个人擦身而过,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苗贝贝推开寝室的门,转身又反锁寝室的锁,然后,背靠着门,这才呼哧呼哧喘气。
成辛扒开床围,看到是苗贝贝,心底的失望又加了一层。她以为,是余勒回来了呢。
“你怎么慌成这样?”成辛本想忽视,奈何苗贝贝动静实在太大。
“奶奶个腿儿,我今天踩狗屎了。”苗贝贝愤恨不已。
“怎么了?”
“彭小帅那个狗东西,居然带我到东二废体育馆,给我看,看……”苗贝贝颓废地看一眼成辛,企图希望她能心有灵犀。
“看什么?”
“看他的小丁丁。”
“……”成辛瞬间嘴巴张成O型。
“他脑子坏掉了?”停顿了几秒,成辛半问半骂。
说出来之后,苗贝贝感觉好了很多。
这会儿她从门背后离开,往自己的床铺走,说的话也多了几分公允:“大概接二连三被我刺激的。我之前说过他太监,还说过他1米70的身高还好意思谈尺寸什么的。
这回,他还特意跟我说,他让我看,就是为了向我证实尺寸跟身高,并非完全成正比。”
“然后,真的?”成辛八卦心痒痒。
“我哪儿知道。我又无从比较!”苗贝贝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把你吓到了吧?”话题太刺激,成辛很上心。
“可不是。吓得不轻,逃命一样跑了回来。嗳,这事儿你可别跟余勒说。我还要脸呢。”
“我跟余勒,没什么好说的。”成辛刚生动起来的容颜,马上沉寂下去。
沉浸在自己的冒险经历中的苗贝贝,一时没有察觉话里别的意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保证。
苗贝贝爬上上铺,准备歇息一会,养养精力,再去洗漱。
她刚躺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探头去看斜对面下铺的成辛:“去上海的火车票可以买起了。”
“你准备买哪天的?”
“掐指一算,明天领完证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我们买大后天的怎么样?”
“行啊。”
去上海的行程就这么定下来的。
与余勒分开的倒计时再一次开始计时。
成辛想起来,还没有讨回她一时脑子短路送还给余勒的情书呢。面对余勒确凿没有那么爱自己的铁证,这情书,是讨回还是讨回呢?
成辛俯在枕头上,想:纵然他不爱我,又怎么样。我爱他,本就与他无关。情书,本来就是送给自己的,至少代表那时候的他爱那时候的自己吧。
天长地久固然幸运,曾经拥有也一样难得。
讨回来吧。既然一别即永远,又何必在乎脸面。
这样想定,成辛决定,正如第二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她也会嘻嘻哈哈,照常找余勒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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