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清隽的面容浮起浅浅的笑意,回道:“多谢,但不必了,我自己去餐车那边随便吃点。”
虽然叶承泽对吃食从来不挑剔,但他有洁癖,苏军那油腻腻的铝饭盒以及那已经破皮变糊了的饺子让他不敢恭维。
苏军又尴尬了一下。
叶承泽到了餐车那边,看了下贴在玻璃橱柜上的餐单以及价格,对厨师说:“麻烦师傅,来一份白米饭,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红烧肉,一碗紫菜汤。这是钱。”
餐车厨师接过钱看了下,正好是二十块钱,点下头让叶承泽先找位置坐,一会儿就给送过去。
此时餐车内用餐的乘客寥寥可数,靠右边的一对年轻男女对坐着,两个人才点了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碗紫菜汤和两份白米饭。女的还舍不得吃肉,净将肉丝往男的饭盒里夹,自己只吃青椒片,男的疼女人,又将饭团上的肉丝夹到女的饭盒里。
叶承泽看着他们吃的那般幸福,心理有些艳羡。低头再看着自个儿跟前送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眸子暗了暗,觉得无比的失落。
他并没有感觉特别饿,定点吃饭,只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
叶承泽吃完饭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车厢里安静了许多,大部分乘客已经吃饱喝足,在‘况且况且’的轨道撞击声响中开始打起了呼噜午休了。
叶承泽了无睡意,而苏军也是,他许是心情太过于兴奋激动的缘故,就算是闭着眼睛,脑子也是清醒的。
正看着窗外飞快往后掠去的山景时,听到动静,转头便对上了叶承泽的目光。
叶承泽面色平静的与苏军点点头,随后又拿起看了一个上午的书籍,翻开插了书签的扉页。
“你是海归吧?”苏军忍不住好奇,开口问了一句。
“算是吧!”叶承泽回答。
算是吧?这是啥意思?
见对方有些冷冷清清的样子,苏军也没有再自讨没趣瞎问了。
他觉得这人喝过洋墨水就自觉高人一等,还整一副傲气样儿,是要等着人哄抬着还是咋滴?他可不惯那样的.....
神气啥呢?
就这样,俩人又是一路无话,等到了天黑了火车入站了,车厢里这才开始骚动起来。
苏军提前将行李规整好,军用大背包也背到后背上。
叶承泽相比较别人的忙乱紧张,则显得十分的气定神闲。
他还在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页,待到列车上响起广播,提醒乘客们最后一站马上就到站了,他才将书本收拢进黑色皮夹子里,将盖在膝盖上的黑色呢子大衣套在身上。
列车停下来后,车厢内的乘客几乎是争先恐后下了车,叶承泽却依然坐在座位上。
苏军要出去必得从他跟前过,他不走,苏军又是背着包又是拎着行李的,根本出不去。
“你不走?”苏军皱起了眉头问道。
“现在外面肯定堵得水泄不通,凑什么热闹?你要走么?那我让你过先......”说完,叶承泽站了起来让道。
苏军透过列车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很多乘客都是背着扛着行李在人流中挤着,有的根本就是举步维艰,整个站台上乌压压的都是脑袋,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要是下车,也是搁人潮里挤着,倒不如学这海归,安安静静坐着,等站台上人少了再走不迟,反正这是最后一站,列车不会再走了。
苏军提着行李从叶承泽的座位经过,找了处空位坐下。
“同志也是哈市的吗?”苏军觉得同路到底是缘分,就又嘴贱问了一句。
“我姥姥是哈市下面县城的。”叶承泽说,“我回家看望她老人家!”
“哦,那得在这儿过年了?!”苏军登时对叶承泽生出了些好感来,孝顺父母长辈的人,品德都不会太差。
“嗯。”叶承泽点头。
“哪个县的?看我们是不是还能同路?!”苏军又问。
叶承泽说:“庆城县,大同镇。”
苏军立马觉得更亲切了,眼角眉梢染着笑意,“那可真巧,我也是大同镇的,我们村叫苏家湾。”
“哦。”叶承泽应着,心里压根儿不认识什么苏家湾。他记忆中唯一的印象,就是姥姥家的那个独门小院儿,那是他儿时最珍贵难忘的,也是最痛心的记忆。
苏军和叶承泽在市汽车客运站猫了几个小时,总算熬到了天亮后的第一班大巴车进站。
俩人又是同路,这会儿又搁一排座位坐着。
等上了车后,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位上呼呼的熟睡过去。
再激动再兴奋的心情,也熬不过一路舟车劳顿的艰辛啊,人乃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再加上客运站大厅冻人,二人几乎是一宿没睡,这会儿是困顿交加,累够呛。
苏家湾。
打接到了苏军的电报,知道儿子就要回来了的这天起,刘桂兰就让苏芳将衣裳鞋袜还有被子褥子搬到了苏颜的房间去,将苏芳的房间腾出来收拾干净准备给苏军住。
苏芳小时候就一直跟着苏颜一块儿睡的,到了新屋那边盖好了也一样,李春花只分给苏长贵一家一间隔断的房间,苏军参军不在家里住,苏长贵一家四口就蜗居在一个不足十五平的房间内。
后面遭苏牧生赶出家门后,他们搬回来老房住,家里正好有三个房间,苏芳就搬过去自个儿睡。这会儿苏军回来了,她又得搬回来跟苏颜挤一个炕。
苏颜倒是不介意,她知道现实情况摆在面前,介意也于事无补,索性放开了,将全部的精力用来赶制年前供销社定下来的最后三百斤糖葱薄饼。
苏颜靠着批糖葱薄饼,手里已经积攒了快六百块钱了,这钱数在现代听着不算啥,可现在可是八十年代,一百块钱就能解决一家四五口人一年的嚼用了,六百块钱可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
就最近一周时间,供销社的刘主任就往苏颜家跑了四五趟,牛婶儿捕风捉影的在村里宣传了一番,这会儿,苏家挣到钱的消息就四下传开了。
苏长贵下大地的时候,还有村民追着问他,苏颜究竟卖啥玩意儿了,咋能挣那老些钱?是不是真的?
老实人苏长贵巴拉巴拉的跟人透了底,说是卖糖葱薄饼,镇上供销社的刘主任自个儿上门来订,说镇上好多人家都爱买那个过年送礼装盘啥的。
经由苏长贵的证实后,村里大部分人都信了苏颜是真挣到钱了。
有想跟着挣钱的,还跑苏家去着刘桂兰打听做糖葱薄饼的做法,有嫉妒挑事的,跑苏家新屋那边去添油加醋的说苏颜卖糖葱薄饼挣到钱了,咋没拿点儿钱孝敬爷奶啥的,搅得新屋那边苏牧生对于孙女投机倒把、损害老苏家贫下中农顶顶好成分的事儿很是恼火。
李春花则是嫉妒,想到那老些钱,翻来覆去睡不着。
苏有发和高秀兰这对夫妻也眼红了,吃早饭的时候就当着苏牧生和李春花的面儿说苏家没分家,苏颜做生意连跟爷奶交代一声都没有,挣了钱,也不赶紧交公家来,自个儿一家吃香的喝辣的,眼里都快没人了。
苏牧生脸色很难看,李春花当即就忍不住骂开了,见骂了半天,苏牧生都没有说啥,心里一喜,打算吃完早饭就去找苏长贵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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