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们后来还是去了德国。”
　　“是，郑永健说，啥都不用怕，跟着他，他会照顾好我的。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到那里单打独斗，我们是跟着亲戚一起去，工作在他们的餐馆里，住的地方，就找和他们近的地方租房就好了。至于不会说外国话，更不是问题，他们亲戚到了国外才学的几句外国话就够用了。等我们过去，也学那么几句，肯定没问题的。我是个女人，没啥大主意，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一咬牙，就在亲戚的帮助下，跟着郑永健一起去了德国。”

　　日期：2018-05-11 21:27:36
　　“你们一直在亲戚家的中餐馆工作？”
　　“刚开始是的。亲戚家的中餐馆在不来梅，所以我们直接就到了那里。白天在餐馆里端盘子、洗碗、收拾垃圾，晚上餐馆关门了，我们夫妻俩就挤在餐馆二层的一个小仓库里，半夜的时候经常被老鼠叫声吵醒。就算是那样的条件，说实话，我还是挺感激他们的。毕竟我们吃、住都在店里，省了不少钱。”

　　“那后来你们为什么不继续留在那工作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不争气的郑永健，”毛敏的语气里全是不满，“他这个人，没点正形，没事就爱喝点酒，喝多了就惹事！”
　　“惹事？”
　　“对，那时候，我们住在馆子里，郑永健几乎天天晚上都会喝酒。喝醉了，就耍酒疯，把仓库里的货造得乱七八糟的，有时候喝得实在太多了，还会跑到一层，把馆子里的桌椅弄得乱七八糟，甚至有一次用餐椅使劲砸东西，把馆子里的大冰柜都砸坏了。一天两天的，亲戚不好意思说啥。可是时间长了，人家就不好再忍了，话里话外地就挤兑我们夫妻俩，老板娘还会拉长着脸，给我们脸色看。”

　　我撇了撇嘴，“自作自受啊。”
　　毛敏叹了口气，“是啊！唉，这个还真是怪不得人家，要是我是老板，肯定也不喜欢这样的穷亲戚。在人家那讨生活，还不知道收敛，天天给人家添乱，谁愿意啊！”
　　“所以，他们赶你俩走？”
　　“也不是，是我们自愿走的。人有脸树有皮，虽然知道是自家男人不对，可是我管不了他喝酒，也不好意思再给人家添麻烦，只好卷铺盖卷走人了。”
　　日期：2018-05-12 08:16:52
　　“你们，还有别的人可以投靠吗？”我有点迟疑地问。
　　毛敏摇了摇头，“哪还有其他什么人可以投靠啊！我们俩不会说几句外国话，当初去不来梅，也是一直在亲戚店里帮忙，所以，就认识亲戚家那几个人，最多就是店里其他的伙计们，加起来一共不超过十个熟人。语言不通，我们俩又不会别的技术，不知道能到哪里去谋生，那段时间，真是难啊！”她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屋漏偏逢连阴雨，我们俩从亲戚家出来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两个大人都没有着落呢，马上就又要多一张嘴，真是绝望啊！”

　　“郑永健在老家的时候是干林场干伐木工的，为什么你不让他尝试下找找相似的工作呢？”

　　毛敏摇了摇头，“语言不通，我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工作，报纸上登的那些招聘启事，我们根本看不懂的。没文化，就是两眼一抹黑，和瞎子一样！就算那里真的有林场，郑永健也不可能在那里找到工作的，他听不懂人家的指挥，怎么能干活呢？！”
　　“所以你们还是选择了另外一家中餐馆，继续打工。”
　　“对啊，虽然端盘子、刷碗，这些活收入低，但是毕竟中餐馆的环境，我们还是相对熟悉一些，总算可以混一个温饱。只不过，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老板也不敢再用了，怕我哪天不小心在馆子里有个磕碰，赖上他们。所以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就被辞了。”
　　“郑永健一个人工作，负担你们俩的生活，应该是有点困难吧。”
　　“何止是有点啊，是太困难了！再说了，郑永健那个人，干活没点长性，加上有酗酒的毛病，人家餐馆老板也是早对他有意见。所以孩子生下来就多久，他也失业了，那时候我还在月子里。他没有工作，压力也很大，又爱喝酒，喝多了就打我，拿我出气。那段时间，我非常抑郁，甚至想抱着孩子一起跳海算了。你知道吗，我的奶水很少，孩子总是吃不饱，又没钱买奶粉，整天看着哇哇哭闹的孩子，我真是百爪挠心啊！本来就够烦的了，再加上一个打媳妇儿的男人，这日子，真是，我过得够够的了。人家都说一了百了，可是我还有个孩子啊，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必须活下去，还要把她养大，所以，我不敢自杀，我有责任，养育孩子的责任。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多苦、多难，我都要养大我的孩子。”

　　“所以，后来，你……”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日期：2018-05-12 08:17:20
　　“不用不好意思，是，所以我后来就做了‘鸡’。”她很坦然。“虽然在国内，**是很让人看不起的，但是在德国，性工作者绝对是合法的，并且还要向国家缴税的。可以说，这是一份正当的职业。”
　　我点了点头。“我无意冒犯，也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你这个行业怎么称呼。好的，现在知道了，应该称呼你为，性工作者。”

　　“可以，我在不来梅的时候，用的外国名字是露西。”
　　我挑了挑眉毛，“唔，这是个很常见的名字。”
　　“是的，用这个名字的外国妞确实很多，所以我经常告诉那些客人，我的名字是露西，露西.毛，这样就可以和那些外国妞区别开来了。”
　　“你的客人，我是说，你的生意怎么样？”我尽量注意自己的用词。

　　“还算可以吧，至少可以养活我和孩子两个人了，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郑永健，他……”
　　“我和他离婚了，”没等我说完，她就接了话，“他那个人，本来就不好好干份工作养活老婆、孩子，还整天的喝大酒、打媳妇儿，我对他早就绝望了。所以，还不如离了婚，早点断了联系，大家心里都安生了。”
　　“不过法律上，你们还算是夫妻，因为没有办过离婚手续。”
　　“确实没有办手续，是因为这些年，我们一共没回过几次老家。所以我们就从网上找了一份离婚协议，两个人签字就算离了。因为我们一直在不来梅，所以国内办不办离婚手续，也就无所谓了，我也不打算再嫁人。那个证，可有可无。”
　　“你对他没有留恋，可是他好像对你还一直抱有希望，希望能够重新走到一起。其实，你出事后，就是他报的警。他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他预感你出了事，最后就报了警。”
　　日期：2018-05-12 13:41:01
　　“是，我知道，我知道他有那个意思，总隔三差五找理由和我联系。”毛敏抽泣起来，“其实，他不喝醉的时候，也有对我挺好的时候，可是他那个人不争气，一直戒不了酒。要不因为这，我可能也就不会和他离婚，也不会一直做这种职业，毕竟在咱们中国人看来，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如果不做这个职业，也就不会遇见这个变态，最后丢了性命，还被开膛破肚……”毛敏再一次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