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蔡敏给几个相熟的工程师电话，他们在专家库，人也在深圳。她早知道这次是在评标前两小时摇出专家，广州都赶不过来，可能的人选一定是深圳或者东莞。

　　听到她和朋友们说话，代理商想出办法了。待她打完电话，让她把这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写下，她希望能让招标公司抽这些人。
　　蔡敏疑惑的问：你还有这能耐？这次的招标公司不是本地的，你的爪子可以伸那么长？
　　代理商神秘一笑道：之前我说没有办法，那是之前的事，现在是现在。你用心做好你的标书，让你们老大给弄出最好的价格。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好好好，你主外，我主内，对吧。喂，那个维保的小标到底什么时候发出来？一百万不到，还搞那么长时间，你就不追追？蔡敏边回邮件边说话。老板一直追着她要把这个项目关进这个季度。蔡敏无力的理由已经让他到了崩溃的边缘，电话会议上逼她下周一定要代理商下定单。
　　他们不是才发出招标公告嘛，下周就知道了。我全部打点好了，大不了我下周给你下单，好不好？别愁，你都愁出皱纹了！30不到的女人，别像老太婆一样。代理商笑嘻嘻的触碰她的额头。
　　蔡敏白她一眼，拍掉她的手。两人认识了一年半，私交不错。她第一次见到蔡敏，就喜欢这个开朗、率直的女孩，她自己30不到，一上来就叫蔡敏妹妹。蔡敏也不纠正她，习惯被别人看轻年纪了。

　　处理完大堆的杂事，手提的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半，她要回去了。广深高速一向多车，不想迟到，她还是早些出发为妙。
　　果然，高速公路上奔驰的车都开不上110。传闻广深是最赚钱的高速路，有证据的，在国内，你还见过装有路灯的高速公路吗？
　　蔡敏大二就有了驾照，2000年买的车，在广州开了八年车，车技可以和的士司机媲美。就这样，她也只是提前了20分钟到达雁南飞。
　　到了房间，她大方的挑了面对门口的座位。随即打开手提，在车里接了好些个电话，询价和索取资料的都有。
　　王子格准时到达，听部长说他请的客人早到了的消息，心里暗暗吃惊。
　　蔡小姐，你来得好早，对比得我很不礼貌。王子格语气淡然。
　　蔡敏的视线从手提移到他脸上，微点头当打招呼，也淡然的说：没有，是我的时间没控好，你很准时。
　　今天的蔡敏还是一身黑西服，改变的只是衬衣，蓬松的长卷发用发夹固定，显得干净利落。让她丢分的是，她疲惫的眼眸和有些发青的眼圈。
　　你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吗？见到蔡敏点头，王子格熟络的点茶、点菜。
　　王子格品着茶，悠闲的看着忙碌工作的蔡敏。她比两天前还要憔悴，低沉的声音透露着淡淡的倦意，额头饱满，修理过的眉毛淡雅清秀，她认真工作的模样很可爱。可爱？王子格被自己的描述吓一跳，她的简历说明她已经34岁，说一个中女可爱？他有问题吗？

　　听到王子格的询问，蔡敏不好意思的抱歉，她还有没处理完的事务。
　　王子格宽容的摇摇头，转头示意服务员稍后起菜，继续观察她。
　　让蔡敏忙碌不堪的是她刚坐下收到招标公司的电话，汕头项目的资格预审出了小意外。工厂提供的业绩不够清晰，招标公司提出质疑，让她今天之内一定要重新提交。否则，她公司将失去投标资格。
　　蔡敏曾在通电话的时候，不经意的瞥到王子格的注视。她所有心思都在项目上，实在没时间去管他。她长得不怎么样，不怕人家研究。而且，对面那件还是奢侈品，和她是平行线，不会有交集的。
　　王子格确认她知道自己在看她，只是，在他的紧盯之下还能如此镇定的工作，她确实够魄力。因此，对她的兴趣渐浓。他还从没对一个女人有过兴趣，让他母亲知道，即便蔡敏是已婚女人，她都会乐得跑到中国，强拆别人婚姻。
　　半个小时以后，蔡敏终于长舒一口气，这次才是真正解决问题。所以说，让做标书的同事去负责，所有标都不会中。她不过是少检查了一遍，差些就出事了。如果不能投标，她大老板会直接开了她。

　　合上笔记本，盖上电脑，她转头看向王子格，淡然的说：王总，对不起，让你久等。不过，一直看着别人做事是你表示不满的方式吗？
　　王子格轻笑，没回答她，只是按灯让服务员进来，他很有胃口进餐了。
　　待服务员走后，他才微笑着说：我只是在想，虽然你拒绝化妆，你还是修理过你的秀眉，这让我很高兴。抱歉，我没有一直看着别人做事的习惯，我只是被你专注工作的模样吸引住。
　　蔡敏心里升起淡淡的反感，他的话很暧昧，一个帅气的老总对女下属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不利于工作。
　　你带了公司的资料，是吗？趁着上菜的当口，我想浏览一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晚餐的话题最好不要涉及私人问题，可以吗？蔡敏声音轻柔，她的喉咙又不适了，只能发出轻音。那是在德企的时候搞坏的，喝酒唱歌导致了息肉的生长，切除以后，她的嗓子就变得十分娇嫩。无论项目是否中标，她已经做出跳槽到世赢的决定。而为了不与这漂亮得不像样的总经理有任何瓜葛，她拒绝透露任何私人信息。

　　她的话让王子格对她更加好奇，这个女人，太有意思了。她就像城堡里的主人，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却不知城堡对别人的吸引力。不过，她说得虽温和，眼眸却很严肃认真。看得出来，如果他再对她表示兴趣，按世赢对女员工的标准去要求她，她必会毫不犹豫的离他而去。她是人才，可不能失去她。
　　既然蔡小姐提出，我自然不会再自讨无趣。这些是公司简介和主要产品资料，你先过目。王子格递过一叠样本。
　　蔡敏快速的翻阅着公司简介，对世赢在中国的业务发展有了更深的了解。看得出来，世赢有很深的中国结。两个研发中心，一个在欧洲总部，另一个就设在中国。四家生产工厂，也有一家在中国。只是中国的业务才开展起来，公司成立三年不到。
　　看完简介，菜全上齐了。蔡敏看了桌面上的三菜一汤，微笑着说：你的普通话很流利，不像广州人，你点的倒全是正宗粤菜。
　　说得对，我是江苏人。我父亲是苏州人，母亲是南京人。蔡小姐也不是广州人，对吗？王子格心情愉悦的边吃边聊。
　　蔡敏笑笑，示意服务员上米饭。再转向王子格，她的话题跳离私事。世赢的独资厂设在南沙，和研发中心在一起办公。世赢采用全球采购的模式，四家工厂的产品向全球供应。中国总部设在广州，全国分为三大区。上海分公司负责华东及华中，北京分公司覆盖整个华北和东三省，广州总部兼管南中国、西南和港澳台的业务。

　　蔡敏细细了解世赢的情况，包括她的管理模式、产品和销售模式等等。她在德企完全是从低做起，从跑设计院、业主和施工单位的销售，到渠道管理的销售经理，最后做了部门经理。现在这家公司前一年半都是在做代理商管理工作，自然很熟悉系统集成商和代理商的管理。不少代理商都很欣赏她，甚至有愿意新开公司，给她资金让她管理、技术入股做总经理。因此，她也很熟悉这些代理商内部运营。

　　她的问题很有条理性和挑战性，王子格和她越聊越有劲，恨不得一个晚上把公司所有问题都呈现在她面前。
　　世赢欧洲受金融风暴影响，欧洲工厂的产量锐减，销售额持续下降。中国处于风暴外围，才开始有反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只是，销售额增加的同时，利润率小降。作为总经理的王子格自然看到这点，也是他忧心忡忡的原因之一。北京、上海办事处的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多次整顿无果。研发中心和市场距离较远，中间缺乏有效联系。

　　在他们的谈话过程中，有半小时都是王子格在讲，蔡敏在听。待他惊觉自己讲了太多真心话，抱怨太多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十点。他尴尬的笑笑说：一下给你这么多负面信息，你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吧。
　　蔡敏平静的说：适当的压力有利于身心的健康。世赢的问题也是很多公司的问题，我知道怎么做自我调节。不过，我看你倒是有些顶不住，对么？
　　王子格不自觉的蹙眉，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近几个月，珠三角的企业纷纷倒闭，甚至有香港上市公司在广东的生产厂。兔死狐悲，世赢的员工有很重的包袱。为了稳定军心，他曾在10月份当众宣布，未来半年不会裁员。平时，他会刻意表现得轻松、随意，因此，办公室里的气氛还是很平和。可是，只跟她聊了一晚，她就能看穿他？
　　蔡敏不想咄咄逼人，让他粉饰太平好了。她和许多代理商聊过，做实业好、做贸易好，没有谁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淡定。有，也只是强颜欢笑，做给别人看而已。她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猜测他的心情。做了十年的销售，这点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看她低头喝茶，王子格欣赏她的善解人意。
　　蔡敏，不那么忙的晚上，你是否可以联系我？我，确实很有些压力。和你聊天，可以解压。王子格坦诚的看着她说。
　　蔡敏点点头道：我尽量。你一个人管理整间公司，很不容易。这个周末我有一天的空余时间，如果你也方便的话。

　　很好。工厂周六加班，我带你参观。王子格欣喜的说道。

日期：2009-03-27　13:0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