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扶苏,秦始皇的大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26节

作者: 朽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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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6-14 06:34:47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于天际。
  咸阳城中喧嚣远去,一道人影恍若融入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之中,向着城郊飘忽而往,却看此人腰间斜插着那柄寒气袭人的涉泽神剑,正是扶苏!
  片晌后,他驻足于一座残破的石筑塔楼旁,幽幽喟叹一声,转瞬间已避开守卫,沿着一重重阶梯爬至塔楼顶层。
  “小友,你回来了!”
  但闻黑暗角落里,一道苍老而浑厚的话语,伴着“叮叮当当”铁石碰撞声响传来,扶苏目光之中渐渐升起一丝平和,思绪亦回到十四年前.
  彼时,扶苏还是那个痴望天边,艳羡鹰击长空的少年,少年的心中充斥着期冀和躁动,他常常独自一人从深宫高墙内偷跑出,去览浮生百态,去寻找未知的天地。

  这一日,扶苏悠荡着走入一处杂草丛生的小院,只见院中寂然矗立着一座满布青苔的塔楼,当他爬上楼顶,一如此刻般苍老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小鬼,过来!”
  “是谁?”
  年幼的扶苏心中一惊,边问着边应声看去,却见一个老头,须发如院中杂草般一团蓬乱,脸上刻着道道皱纹,眼窝深陷却射出丝丝寒芒,而手脚竟皆以铁索束缚着!
  “我是谁!哈哈哈.”老者冷哼一声,狂笑道:
  “老夫便是—杀神白起!”

  “没听说过。”扶苏摇头说着,白起听了,脸上蓦然变色道:
  “你这小鬼,竟不知白起!老夫生平攻城七十余座,歼敌百万,六国鼠辈见老夫,无不望风而逃!”低头想了片晌,他眼底掠过一抹得意之色,又道:
  “古往今来,也唯有那孙子吴起可勉强胜过老夫.”
  “你.你怎么骂人呢?你纵使不甘心那吴起强于自己,也不该如此恶毒!”见扶苏稚嫩的脸上扬起愠色,白起眉间微蹙思量片晌,而后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老夫还是不与他齐名的好!”笑着笑着,他眼中却渐渐浑浊,幽幽道:
  “功名,瞬息远逝,而今老夫不过一介囚徒耳.”扶苏见他这样,截声问道:
  “既然你如此勇武,为何沦落在这里?”白起低头看着少年,却未回答他,随即又笑问:
  “小鬼你可知,如今大秦打到哪里了?”扶苏漫不经心地答道:
  “日前听说,赵、燕两国大战,父王已派王翦出兵伐赵。”
  “慢,太慢!二十余年前长平一战后,早该荡平弱赵,怎么如今还在伐赵!”白起面布惆怅,片晌后又笑问:
  “小友,今后每逢刀兵起,你便将战局来细说与老夫,如何?”见扶苏未言语,他又似讨好般说着:
  “作为报偿,老夫亦将授你毕生所习兵法,如何?”
  .

  往事浮现眼前,扶苏心中顿感世事变迁,自己从那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威扬海内的将军,而眼前的白起,曾被称为杀神的人,竟在这方寸囚笼之中,苟活数十载载,衰老着、凋敝着.
  扶苏从怀中取出酒壶,斟满呈上,白起举觥一饮而尽,问他:
  “小友,秦已一统天下了是吗?”
  扶苏点头称是,而后也未待白起相问,便将秦军如何攻略燕齐细细说与他听,白起双目如炬地盯着扶苏,当听闻临淄城破时,他长叹一声,似是了却毕生所愿,沉吟片晌,涩声道:
  “当年长平之战,秦本可乘胜荡平三晋之地,进而一举囊括海内,然昭襄王受范睢蒙蔽而接受求和,世人皆谓老夫是杀神,却不知君王一念犹豫,更铸成多少屠戮!”

  “可那年秋日,大秦再次起兵,而你迟迟不肯奉命,亦使自己被拘禁于此三十余载,却是为何?”白起闻言,仰天长叹:
  “不错,是老夫不愿奉命,咎由自取!世人贬我者说白起心胸狭隘,因此前休兵而怀恨于秦王;褒我者却说,白起深知赵人仇恨坑数十万降卒的杀神,自认不适宜统兵伐赵.”他顿了顿,摇头冷笑良久,才道:
  “世人皆以为杀神早已被赐死,便由他们去施朱抹粉罢!其实老夫不肯奉命,是因为.”他的身躯竟瑟瑟颤栗起来,猛灌一口烈酒,继续低声说着:
  “长平战后秦赵休兵之时,老夫曾孤骑绕道塞外,探察赵国防御工事,然而却在归途遭遇那—不死不灭之刹族!他们就如一阵阴风,与老夫擦肩而过!”扶苏听了心中一震,失声问道:

  “那你是如何逃脱的?”
  “逃脱?老夫卧于黄沙,佯装死尸,才捡回一条性命!”扶苏睁大双眼,涩声道:
  “世人皆谈之色变的杀神,竟装死才逃过一劫!”白起幽叹道:
  “从此以后,老夫便再无上阵的胆气,只有蜷缩在此处,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沉吟片刻后,他看向扶苏,神色肃然地道:

  “小友,老夫观你用兵,刚猛有余而阴诡不足,切记兵者,绝不只是厮杀!”
  扶苏沉默思索半晌,见东方渐已泛白,遂起身缓步离去了.
  刚刚返回府中,始皇帝便遣人来宣扶苏进宫议事。
  扶苏入殿,见胡亥与李斯亦在,始皇帝招手唤他上前,将手中方孔圆钱递与他,笑问:

  “你弟弟日前所呈的新币,看看如何?”扶苏接过铜钱细看,只见纹络清晰,熠熠闪闪,心中却觉怪异,遂问胡亥:
  “新币实是异于寻常,不知所用铜铅是何比?”胡亥闻言沉思片晌,应道:
  “是铜六铅四。”扶苏思索良久,摇头道:
  “而今大秦一金可兑换一千钱,若按照铜六铅四之比,商人或将一千新币熔炼,而后铸为铜器贩卖,所得反而高过一金,虽无暴利可未必不会有人钻营,如此一来钱币将多数流失,那么朝廷开矿铸钱又有什么意义?”胡亥闻言顿时惊惶失色,起身跪伏于阶下,向皇帝拜道:

  “实是儿臣疏忽,请父皇责罚!”始皇帝面生愠色,叱道:
  “民生之计,岂可儿戏!此事你不必再插手,交由你大哥处理罢!”李斯见状沉思片刻,向扶苏拱手笑说:
  “幸有公子明察秋毫,否则大秦或将因这一枚小小的铜币,而万劫不复矣!”
  始皇帝眼中掠过一丝异色,瞬息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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