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也翻不出东西来了。他让何洁收兵。
　　这场行动以失败告终。在局里举行的反思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春水的侦察不够准确，情报失真。有人还说，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合同工去完成，这本身是不靠谱的事。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春水郁闷着，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行动的前前后后，想找到失败的原因。没想到，局里收到了针对他的举报。
　　举报上说他在工作期间，与有夫之妇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并有照片为证。
　　当领导把照片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傻眼了。他与红月在松树林搂搂抱抱的一幕被拍了下来。当初，他以为利用了红月，到头来，还是红月把他利用了。
　　现在，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行动失败的原因再一次得到确证。
　　领导暂时停了他的工作，让他回家听候处理。合同工随时可能被解职。
　　春水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住处，倒在床上，饭也懒得吃，一动不动。虽然累，又睡不着，头脑里各种场景千种思绪转来转去，搞得他愈发地晕乎乎的。躺了一会，电话响了，是爱君的。他才记起，今天是周四，与爱君约会的时间。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哪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可现在只有爱君能帮他。
　　她拉着他到了一家西餐厅吃牛排。优雅的音乐、安静的环境，依然没有激起春水的胃口。一块七成熟的牛排他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爱君很诧异，这不是她认识的春水。她问他是不是病了，春水摇摇头，就累了，没有胃口。累了更应当多吃点，补充能量呀，她说。春水又咬了一口，又放下了。爱君看在眼里，知道他遇到什么事了。
　　春水觉得自己堕落了。他一直在自责，交友不慎，往往会造成恶果。他再也不敢与谭春一块出去玩了。他抱着与同事搞好关系的初衷，不想得罪她，结果一步错酿恶果。
　　虽然他知道爱君对他有意，但他一直把她当作普通的好朋友。与她一起的时间长了，也做了些出格的事。他觉得有些愧疚的。
　　他那个做包工头的同学告诉他，男人在没有结婚之前，要趁好年华好好玩好好浪，结了婚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当初他嗤之以鼻。
　　他有些动摇了。原来他嗤之以鼻是没有资本，当初没有钱没有权，只为生存奔波，女人哪会投怀送抱。现在不同了，有时想拒绝都难。
　　结果，他还是载在了女人身上。他的工作快没有了。
　　他能倚仗的，只能是李爱君。
　　她好像对他的若即若离有些恼，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春水能感觉到。她经常对春水说，要做成一些事，讲的是潜规则。
　　古代死刑犯即将执行死刑的时候，行刑者先在门外等候，让他的同伙入狱谈判，索要财物。如果犯人富裕，就找他们的亲戚谈。如果犯人穷，就找他们本人谈。他们对凌迟处死的犯人说：顺我，就先刺心，否则把你胳膊腿都卸光了，心还不死。对绞刑犯则说：顺我，一上来就让你断气。否则就缢你三次，再加上别的手段，然后才让你死。潜规则无处不在，古代连死刑犯都要遭遇潜规则。
　　现在最著名的例子是女演员的潜规则了。她们要想获得出演的机会，得陪导演等有决定权的人睡觉。官场上潜规则同样无处不在的，要想得到升迁，就要送礼，不然单靠工作业绩是混不出头的。
　　春水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大谈特谈潜规则是什么意思，是对他的教诲吗还是另有所指。
　　人在不顺的时候，特别容易回想从前。他想着，如果没有遇到爱君，这会他还在山村，还在给人送子送女。钱挣够了，他会想着另外的活法，让生活步入正途，重新开店，甚至开个公司，都是可以的。还有嫂子，水仙这些一想到就亲切的女人。不知道水仙现在怎样了，她走了以后，没有她的消息了。
　　想着这些事，春水心里平静了许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后悔的。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要把它走完。他想着单位的那摊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能力与品质渐渐地显露出来，不但在这些年招收的临时工、合同工中属于最好的，就在那些拥有正规院校毕业的学士、硕士中，也毫不逊色。他肯干、谦虚、谨慎，老觉得低人一等，这反而助于他搞好人际关系，得到领导赏识。
　　第一次的稽查行动，他的胆识已经得到了局里一些领导的认可，特别是朱队长，对他十分赏识与信任，经常对他进行指点，期望他再创佳绩。朱队长在行动中立功了，授予了“先进工作者”的称号，据说还奖给了他五万元。这钱春水是没有的，称号之类的，也是没有的。不过他不在意，刚去不久，树立了一个好的形象，春水已经很满足了。听何洁说，朱队长马上就会升副局长了。这是好消息。春水想。可何洁不这么想。她说那次稽查行动论功劳，春水才是最该奖赏，最该升职的人，朱队长只是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已有，这与偷没什么分别的。

　　正当他想继续努力，再下一城的时候，却碰壁了。
　　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给爱君听。她感兴趣的是，春水与红月的关系。
　　她问春水，是不是喜欢红月，春水说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她可怜，就多关心了一下而已。
　　她说怎么不多关心关心她呢。
　　他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是呀，对一个走私头目的女人动了心思，却对一个可以决定他命运的女人敬而远之。
　　为了保住工作，守护梦想，得利用利用潜规则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催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那一晚，他跟随爱君去了一个行宫一样的别墅。
　　她的家独门独户，位于城郊，外边砌着围墙，里面有片绿地，种着花花草草。这是幢四层小楼，乳白色的外墙，显得格外显目。爱君把春水让进屋，打开灯，里面空无一人。她见春水疑惑的目光，说：“这里属于我一个人。”
　　客厅像酒店的大堂似的，很整洁，中间还摆了台白色的钢琴。春水坐在沙发上，打开一面墙似的电视。她一会就换了套睡衣，走了出来，坐在春水身边，问他需不需要也换套睡衣。
　　“我这里有好多套不同号码不同款式的男性睡衣。”她淡淡地说。

　　春水很诧异，“你是开睡衣店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睡衣呢”他问她。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带你去挑一件。”春水跟着她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挂了七八件男性睡衣，大小不一，颜色不同。他试了试，有件紫色的大小正合适。她让他换上。随后，她成了女王，而他是侍候女王的侍臣。
　　在床上，她对他说，她能够让他成就梦想。
　　也是在床上，他理解了嫂子所说的把柄的含义。现在他与爱君，就互相有了把柄，就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想拥有权力，就要把自己的把柄乖乖地献出来。他自以为清高地捂着藏着，不肯把柄示人，结果却一再地受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