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扶苏,秦始皇的大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4节

作者: 朽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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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是晚侍唐突,请教长者大名?”那老者却也微微拱手答:
  “老夫宋人子偃。”扶苏接着陪笑道:
  “晚侍秦人扶苏,但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子偃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道:
  “不当讲.不当讲!”
  扶苏一句话被噎回,自是面露窘态,这时,夷宁笑意盈盈地对那老者道:
  “老先生的技艺真是巧夺天工,恳请您赴舍下为我腹中孩儿打造几件,我们也必将酒肉款待.”只听到“酒肉款待”,子偃似已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笑道:
  “咳!还是这女娃娃说话好听!”
  言罢,竟也不待扶苏引路,悠悠然向齐王宫而去,扶苏和夷宁面面相觑,心道真是一个古怪的老头,便也随他而归了。

  转眼数日,子偃在宫中生活得有滋有味,扶苏知他非泛泛之辈,自然奉为座上嘉宾,更有夷宁每日亲自烹饪的美味佳肴,让他大饱口福,好不惬意,而他也很是卖力,终日一丝不苟地悉心打造件件精巧玩物.
  却说扶苏心底,始终无法泯灭冬至日被刺之恨意,那巫师狰狞的面目和扑向他的阴森黑焰,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更可恶的是,这不仅使自己置身险地,甚至险些殃及夷宁和他们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仇恨的种子深深种下,日夜在他心中萌芽,虽有夷宁百般劝慰,但扶苏已然下定决心—讨伐箕城!
  而两个月前,千里之外的箕城宫中,箕否正带着他的王孙在雪中嬉戏,近日他的心中很是愉悦,大仇已报,他此时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家,看着眼前的孩子,仿佛便看见了孩子那葬身异国的父亲.
  可是,当探子飞驰入宫向他禀报,扶苏竟然从火神魔爪中逃脱,如今尚在人世.
  那上一刻还是堆满祥和笑意的脸上,瞬间爬满铁青之色,他知道自己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向扶苏索命,而扶苏,终有一日将向他扬起屠刀!
  他的心中布满了恐惧,恐惧那鲜衣怒马、无坚不摧的大秦铁骑,践踏在他这蕞尔小邦,于是,已年过花甲的老国王,开始紧张地进行着战争准备。
  很快,他征发数万奴隶—这几乎是他举国的青年男丁,奴隶们被戴上手铐脚镣,驱赶至箕子王朝与辽东边境处,不分日夜的劳作,修筑一道坚固城墙。
  然而严寒似一刃无情的屠刀,不计其数的奴隶丧命于这冰天雪地之中,抛尸于白山黑水之间,继而,老弱妇孺亦投入战争工事的修建,整个国家在一片哀嚎声中,风雨飘摇.

  苍天不负苦心人,箕否终于赶在冰雪消融前,完成了他的壮举,而后他调遣将士们镇守于高大城墙之上,陈利兵而谁何!
  他心中倍感慰藉:
  “纵使一只鸟,也无法翻越这一道铁幕!来吧.扶苏!”
  这一日,愁云密布的大殿中,扶苏正与章邯等将领计议,据探子报,边境上已筑起绵延百里的城墙!
  扶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箕否这个老迈的国王和他那弹丸小国,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爆发力,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迹,殿外一片嘈杂声传了进来。

  扶苏心中顿感焦躁,疾步走向殿外看个究竟,只见大殿旁那宽阔的水塘处,十数名侍婢正站在岸边啧啧称奇.
  扶苏亦携众人上前,站在人群中向水塘远处望去,只见那水塘之中,子偃大师与两名随从正驾驭着一艘长约九尺、宽约两尺的小船,急速行驶着!
  而更使人讶异的是,小船上虽然装着数百斤重的大石,却依然毫不影响它灵活的转向!
  这有悖于常理的一幕,令所有人为之惊叹,沉思片晌,扶苏的心底,一个大胆的筹谋渐渐升起.

  不多时,子偃便将小船停靠于岸边,在众人那崇拜的目光中上了岸,扶苏立即上前扶着他,二人辗转行至后园一座小亭中坐下。
  “子偃大师的技艺,真是精妙绝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扶苏恭维道。
  “雕虫小技耳。”见子偃脸上写满得意之色,扶苏有些不解地问道:
  “却是如何做到的?”子偃漫不经心地应着:
  “不过是将一名曰‘平衡舵’的机关,装置于船首罢了。”扶苏递上一盏茶,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只是不知这样的工艺,用之于十丈大船可否?”子偃呷了口茶,点头道:
  “可!”扶苏霍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期冀地又问:
  “五十丈呢!”
  “亦可.”子偃话说一半,转眼看见扶苏眉目间那狡黠的神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放下茶盏,高声道:
  “你.你小子想做什么?你听清楚了,墨家之士,兼爱非攻!墨家之士,誓死不从!墨家之.”

  正在此时,却见不远处夷宁正提着食盒,翩翩然向小亭而来.
  子偃大师闭上双眼轻轻一嗅,却不需细看,只凭那飘溢的香气和味觉的记忆,便已知,眼前的食物,可能来自遥远的大海和高山
  —野兔去除内脏,腹中塞满粟米和虾子,经海盐腌制后在灶上摆放整齐,而后将梅子混合着蜂蜜均匀涂于表层,用微弱的炭火熏烤一夜.
  外焦里糯,酸甜交织!
  这是山的味道,这是海的味道,这
  —是人情的味道!
  誓言太遥远,而美味
  —就在眼前!

  子偃大师终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红着脸低头诺诺道:
  “墨.墨家之士,亦为所动。”
  “那大船之事?”
  “包在老夫身上,我们之间.快!快用饭罢!”
  .
  子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右手拿着一只兔腿就要送入腹中,左手比划着道:

  “其实老夫根本就不是什么墨家之士,是.是白家,对就是白家!我们主张,大道无为、治大国如烹小鲜!”
  “那是道家。”扶苏低着头很是无奈地说。
  “哦,是了—我们主张合纵连横、行辨术以成大事!”
  “纵横家。”扶苏哭笑不得,这子偃莫非是怕自己辱没了先师之名,竟然在这里满口疯话。
  夷宁见那子偃大师涨红的脸亦觉有趣,笑说:

  “子偃大师必是主张那‘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了!”
  子偃沉吟片晌,伸着油腻的手,夺来扶苏已送至嘴边的另一只兔腿,奸猾笑道:
  “是极!正是‘无食我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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