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扶苏,秦始皇的大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2节

作者: 朽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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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惚间,从恶虎那满布血腥与贪婪的双目中,看到一个身影—一个娇小的、无助的小女孩儿,颤抖的双脚似扎根在铺满腐枝的泥土上,无法挪动半步!
  人生来皆不知何为畏惧,就如蝼蚁不会惧怕苍鹰,那一片世界之中,没有这般存在,蝼蚁永远不会成为苍鹰的猎物。

  然而悠悠岁月之中,必有一只乘风而翔的苍鹰出于某种玄妙的因故,低头望向这俗世—然后,它看见那朽木败叶之中的蚁群,便随性的破空而下,扑向它们.
  而蝼蚁的世界里,从此有了恐惧!
  此时的女孩儿,正笼罩于这般恐惧之中.
  恶虎轻轻吐出衔在口中的野兔,它发现了更美味的猎物,然而它并没有急于发起袭击,看起来这猎物已然束手就擒,是绝不可能逃脱的。
  而事实上也确是如此,此刻夷宁已万念俱灰,冰冷的面颊上再无一丝生机,只有那惊恐却依旧明澈的双眸之中,滴滴泪珠悄然滑落.
  就在此时,本是朗朗万里晴空,骤然布满汹涌的乌云,乱云深处波涛翻滚、雷鸣电掣!
  须臾间,稀零细雨荡然落下,落在女孩儿已无血色的面颊,雨珠和泪珠交融着,流入那含香榴齿,透着涩涩的味道、绝望的味道.
  一步步悠然走向女孩儿的恶虎,似乎亦是对这不期而至的山雨颇感诧异,它停下脚步,昂首望向阴郁的天空。
  猝然间,恶虎瞳孔骤缩,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那里正有着亦能让它深感恐惧的怪物,斩空袭来!
  夷宁察觉到恶虎的异样,轻轻地抬起头凝望昏默杳冥的天空

  —遮天蔽日的乌云,盘旋着巨大的旋涡,俄顷间,旋涡深处,一颗燃着熊熊烈焰的陨石,仿佛发出震天狂笑,滚滚而来!
  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正是:
  “一朝凡心偶炽,纵身堕入凡尘!”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无边的巨浪掀起大地上一切草木生灵,抛向空中!而女孩儿,就像秋风中飘零的枯叶,她终于闭上了那明澈如一汪春水的双眸,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凡人,终有一死;她,亦无可留恋。
  忽然,天地间万物俱寂!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托起她,捧在手心之中
  —然后,温柔的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夷宁幽幽醒来,抬眼向周遭望去,方圆数里的崇山峻岭已被夷为平地,而她则坐在这片广袤的平地中央,倚着一块微微发烫的巨石.

  夷宁心知,这便是那颗从天而降的陨石,她满怀好奇地看着它,轻抚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抿紧嘴唇笑问:
  “是你把我从老虎的口中救下来的!”
  巨石不语。
  “我叫夷宁!你是从天上而来?”
  巨石依旧沉默。
  只是从此,成为女孩儿生命的依托.
  就这样,一人一石相互依偎,平淡的生活着,七载光阴倏忽而过,却在这一日黄昏,一队浩浩荡荡人马闯进了这片安谧的天地。
  夷宁手持刚刚猎获的一只山鸡,奔跑着向陨石旁的茅屋而归,虽然依旧是一身粗布麻衣,但也难掩那出落得风流婉转的婀娜身姿。

  远远望见茅屋旁竟有一群不速之客,夷宁有些懵懵然,走近时才见,众人正齐力地将那颗巨石抬起,欲装上马车!
  夷宁慌忙扔下手中山鸡,疯了一般冲向人群中,一如日后的某一瞬间,张开双臂挡在巨石前!
  然而这些武夫又岂会理会一个女孩儿,便欲将她托至一旁,或是干脆一剑刺去,正在此时,人群之中那一人走出
  —蓬头跣足、衣衫褴褛的百越巫师!
  他喝退正在拉扯夷宁的士卒,凝视女孩儿良久,问道:

  “汝不欲老朽将这蠢物带走?”
  “它是我的!”巫师冷笑一声,摇头轻叹:
  “可是汝连自家性命,都不在自己手中.”夷宁扬起脸,固执地说:
  “没错,我的性命亦是它的!”巫师大惑:

  “这蠢物于汝而言,不过一顽石而已!”
  .
  夷宁不再言语,只是神情坚毅地迎风而立!
  巫师沉思许久,屏退左右侍从,只身一人立于夷宁身旁向她低述着:
  “而今老朽欲立一大阵,需一天地造化之物为阵眼,这颗自苍穹坠入的陨石,极为适合.”似有什么难堪之语,巫师深思片晌才又继续说道:
  “只是若入此大阵,这蠢物便将长埋黄土,万劫不见天日!”
  夷宁眉头紧蹙,眸中似有迷雾渐生,片刻后,她那似潺潺山泉般的声音,轻语道:
  “它对于我,绝不只是一颗石头,我曾见它长啸于千峰谷口,亦曾见它哀啼时月坠山腰,我知它渴望自在.”说着,泪珠滚滚滑落,巫师涩声问道:
  “汝当真愿以生命去护它?”
  女孩儿不再言语,只是决然的点着头!
  巫师哑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叹息一声,幽幽道:
  “罢了!汝便替它去承受悠悠岁月的孤独,吾亦将携这蠢物,赴那尘世之中!”
  女孩儿闻言,笑靥如远处,风中绽放的山花。
  .

  四百多年前的痴念;四百年来的孤寂
  —当百越巫师问道:
  “.却不后悔?”
  夷宁一如当日那般固执而决然:
  “终不悔!”

  巫师仰天长笑,轻叹道:
  “老朽历经无数岁月,可堪透生死与轮回,终究是堪不透这痴情!怅怅!”他默然片晌,又若有所思道:
  “那蠢物本是资质异禀,可其天之所赋却尽在‘和氏璧’之中,而他唯余一段肝肠性情,也好,甚好!”
  夷宁似懂非懂,却也未细问,而那巫师言罢,便低头默念咒语.
  不多时,他蓬头跣足、衣衫褴褛的身躯,似是被什么撕扯着,布满沧桑的脸上,粒粒汗珠滚落,而口中的咒语却愈发迅疾!

  终于,那已然黯淡的身影,衣袖一挥大喝道:
  “去罢!”
  夷宁只觉被一只手掌轻轻一推,便要向前倾去,回首看那巫师,竟已消逝于一片虚无.
  隐约地,她听到了周遭一片唏嘘声、谈论声、呵斥声
  —和侍婢倒水的哗哗流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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