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江说,我爷爷是老船工,根正苗红,在当地群众中威望很高,所以后来领导上也没拿他怎么样。
章朝阳感叹,这故事有意思。
陈宏顺说,你们看树上挂着不少红丝带。
田光旭问,这红丝带是做什么用的?
陈宏顺说,是村民夜间偷偷来敬树神,靠这棵老树消病弥灾。
田光旭说,这不是封建迷信么?
陈宏顺解释说,村民偷偷弄的,我们也禁止,但还是禁而不止,没办法呀。
爷爷陈光龙从渡口回来了,他现在在龙津溪边守着村里的过河渡船。这是一个一身幽默感的老头儿,下巴上垂着一嘴花白胡子,很随和地跟知青们聊起了当地故事,原来他年轻的时候跑柏木船,当过船长,最熟悉峡江水情,当地人称他是“船工号子王”。知青们就不免说些称赞他的话,他越发激动了,说着说着,他就不客气地模仿着行船的样子,给大家唱了起来:“一条纤绳九丈三,父子代代肩上拴。纤夫尸骨埋江底,老板年年添新船。”
陈光龙爷爷的号子声是一种高亢激越的感觉,有一种强大的穿透力,知青们都听呆了。陈振江说,我还曾给爷爷写过一首诗哩:“号子惊竹海,清溪吊脚楼。红妆融翡翠,笑靥荡轻舟。飞瀑出岩洞,悬棺挂碧丘。山歌情似火,苔色韵悠悠。”
覃启刚眼睛里含满了泪珠,眼看要滚落下来,陈振江忙问他怎么了,覃启刚揩了泪水,不好意思地说,我爷爷也是跑柏木船的,也会唱船工号子。后来有一次跑船,纤绳崩断,爷爷连人带船消失了,连尸体也没有找到。所以我父亲覃建安后来立志传承爷爷的事业当了航道工人,并成为全国劳模。
陈振江听父亲陈宏禹说起过覃建安的情况,就向大家介绍说,覃启刚父亲可了不得,被毛主席表扬过哩。原来,毛主席那次乘坐“东方红086”号客轮经过巫峡下端,在山城市巴山县鸡扒子镇下游一公里处的野马滩,看到一个人正在奋力向野马崖上攀爬,他的口中衔着一个有亮光的东西。毛主席问,这是在干什么?陪同他的大江局局长唐天福连忙介绍说,这是我们的航标工人,他正要爬上野马崖去悬挂航标灯。因为这个灯位很高,而且太危险,他的双手要用于攀爬,所以他只好用嘴衔着灯。毛主席说,航标工人真是无名英雄呵,又问,航标灯是什么照明材料?唐局长回答说,是煤油。毛主席问,岂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点亮?而他每天都要这么攀爬一次?唐局长说,正是这样,所以峡江里的航标工人很辛苦啊。毛主席又问,这位航标工人叫什么名字?唐局长说,他叫覃建安,他是土家族。覃建安?毛主席重复了一遍,记住了这个土家族航标工人的名字。后来,覃建安作为全国劳模,还到北京人民大会堂出席了劳模大会,见到了毛主席,毛主席还跟他亲切握手,说,我在峡江看到过你,你堪称和平时期的英雄嘛,但是航标工作要改革,不能这样原始,要实行电气化。后来就因为有毛主席的“航标灯要实现电气化”的指示,航标改革进展加快了,煤油航标灯在长江全线都已淘汰了,用上了铅酸蓄电池或空气干电池。大家不由得又是一番羡慕和赞叹。
日期:2018-05-01 07:38:02
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虽然是一些腊肉笋干土豆片炒鸡蛋等常见的农家菜,但是香喷喷的,知青们吃的赞不绝口,他们在城里不容易吃到这样的乡村风味。
陈光龙爷爷还跟知青们聊起陈家的来历。陈家几百年前在江西时,被称为“义门陈”,传说当时陈家出过不少高官,全族四千多口人不分家,后来皇帝下诏让分家,才被迫分家。分家时,老族长扛一口大锅从屋顶上摔下,摔成291块,全族便分为291家,分散迁往汉江、山城各地落户。黄牛岩这里便落籍了一支人。陈家家风好,祖上在江西时曾有“百犬同槽”的传说,家里有一百只狗,而且被训练到同槽进食,槽里放一百只饼。章朝阳问,那狗狗们岂不是咬成一团,赶都赶不开?陈光龙爷爷笑道,不,一百只狗分别只叨走自己的一只饼,而不会多抢多占。
饭后,陈宏顺书记宣布说,明天给你们大家放假一天,让陈光龙爷爷用村里的渡船带大家到中堡岛上去考察一番,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晚上回到知青点上,没有电灯,大家点着煤油灯,不习惯但是却很新奇。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为了节约用油,“点长”章朝阳不得不催促大家入睡。
第二天,陈光龙爷爷开着渡船载着知青们前往中堡岛。陈宏顺书记的两个女儿陈振美、陈雅曼也跟着去玩。
章朝阳知道,中堡岛是美国专家萨凡奇选定的峡江水电枢纽工程的坝轴线。国家本是计划先建峡江大坝,再建西坝大坝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却先建了西坝大坝。他回忆起昨天中午跟大家一起从夷陵码头乘坐“东方红086”来黄牛岩村时看到的西坝工程建设的情景,当时他看到夷陵这座千年古城的江边大沟小槽,犬牙交错,极不整齐,而且没几棵树,看不到绿荫。一些瓦房,一层两层的,都矮蹋蹋的;还有一些木质的吊脚楼,从岸坡上延伸到江边来。一些施工翻斗车,穿梭而来,正在江边自卸一些土石渣料,江边简直成了堆砌渣料的堆场。不多会,已经可以看到西坝工程施工现场。当时陈振江以手指给他看,江中有一座约两公里多长的江心岛,正是西坝岛。岛的上下游方向都有围堰,围堰中间便是西坝建设工地。工地上数不清的水电工程建设者有的在挥镐掘土,有的在用板车推土,大家你追我赶,挥汗如雨,热火朝天。远远地看上去,那些民工们像是成群的蚂蚁的队伍,而一些大汽车像甲壳虫似的在缓缓移动。客轮进入西坝水电工程右岸的导流明渠时,陈振江以手指着工地,告诉大家,从明渠往左看,依次是正在兴建的西坝电厂、冲沙闸、泄洪闸和二、三号船闸的位置……
一个小时许,陈光龙爷爷的渡船终于带知青们登上了中堡岛。岛的面积不算小,有七八户人家,有大片的农田。大家憧憬着,也激烈地讨论着,再过一些年,等国家经济形势好起来,中央就会下决心,把峡江大坝修建起来。章朝阳充满激情地说,到那时,我们七知青就将是最早来过这里的人,而且我们的父辈都是大江局系统的人,我们将来一定要参加峡江枢纽的建设和管理。我一直有一个信念,就是“天生我才必有用”。这样吧,大家都来谈谈自己的理想,怎么样?虞嘉玲说,行呀,组长先说。王艳也说,对,组长说了大家才好说。章朝阳便说,好吧,先说就先说。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激情,一种使命,一种理想,就是希望将来能参与到长江的建设、管理和维护中,让我们的青春在长江绽放,力争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把长江建成中国黄金水道、世界内河一流。
大家都鼓起掌来。轮到田光旭了,他说,我不知道我将来能干什么,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成为国家栋梁,航运先锋,让父母为我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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