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冰却好像并不买苏业泰的帐，连头都不转过来，脸也没有一点笑容，淡淡地说：“苏县长，我的性格是爹生娘养的，想改也改不了。我对谁都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遮遮掩掩藏藏掖掖的，也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刚刚我之所以要说出陆涛挨处分的事情，是觉得他身为一个党员干部，却不顾身份和形象去殴打奥尼尔酒店员工，还差点被治安拘留，实在令人不齿，我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同桌吃饭，所以便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但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

　　蔡长明见夏冰冰一点面子都不给苏业泰，心里暗暗着急，却又不敢批评她——因为她性格既直率又火爆，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外表艳丽无方，但如果挨近了她或者惹毛了她，说不定会被她身的刺扎到……
　　好在苏业泰非常了解她的这一性格，对她不识抬举的言行并不计较，自失地一笑说：“好好好，你没有说错，以后也没必要改变个性，保持你的本真行。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非常欣赏你这直率爽利的性格，这也算是你的魅力所在吧，哈哈哈！”
　　他最后几句话令张雅玲心里更加嫉妒，但她是个心机较深的女人，并没有把这种嫉妒之情流露出来，而是一直保持一种谦恭的微笑表情，甚至还附和着苏业泰的话称赞了夏冰冰一番。
　　此时，顾伟民把外面的人安排好后也进来了，开始忙着给桌的筛酒，服务员也开始往包厢里端菜。
　　在喝酒的时候，蔡长明忽然皱着眉头对苏业泰说：“苏县长，这次我们想向省厅争取一千万元的新农村建设专项资金，只怕有点难度啊！”

　　苏业泰“哦”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难度在哪里？是不是财政厅分管领导或者预算处主要领导换人了，你们还没有跟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蔡长明把大拇指一竖，由衷地赞叹道：“您看问题是一针见血，确实是这样的。近期省财政厅领导班子和下面的处室负责人进行了大调整，原来分管预算工作的毛副厅长已经退线，现在的分管副厅长姓王，叫王皓英，我们以前没跟他接触过。预算处原来的处长冯林峰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出了一点问题，三个月前被纪委立案查处了。新的处长是从另外一个处室调过来的，名叫方鑫，很年轻，只有四十一二岁，据说是个能力很强的青年才俊。

　　“您是知道的：越是年轻有为、想在仕途有所建树的领导干部，越爱惜自己的名誉和形象，对自己廉政作风方面的要求也越严。这个方鑫处长是这样，他任的时候我们曾经拜请厅里几位老朋友约他出来吃个饭，但他几次都坚决拒绝了。后来我们只好去他办公室拜访他，并给他带了几张购物卡过去，又被他拒绝，还委婉地把我们批评了一顿。
　　“另外，现在分管预算处的王皓英副厅长也跟方处长一样，我们几次请毛副厅长约他见面吃饭，但被他婉言谢绝；想给他送点礼物，他也坚决不收。这样一来，我们此次去争取专项资金，真的只能公事公办了。但是，这次的新农村建设资金卡得很紧，对获取资金的标准也很严，以我们县里现在的新农村建设现状，我估计最多能够争取五百万元专项资金，而且这五百万元也还不一定能顺利拿到。”

　　苏业泰微闭着双目听他说完，端起桌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忽然问道：“我记得你几次跟我提过，说省委副书记陈登峰同志的女儿在财政厅预算处工作，你们跟她熟悉吗？”
　　蔡长明听苏业泰忽然问自己跟省委副书记陈登峰的女儿熟不熟悉，马明白了他的用意，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说：“苏县长，我们只知道陈副书记的女儿在省厅预算处工作，但并不熟悉。过去我们去预算处办事，都是直接找冯林峰处长或者毛副厅长，很少跟陈副书记的女儿打交道，至今都不知道她到底负责哪个岗位。”
　　张雅玲忽然插言道：“苏县长，我有个堂弟叫张清，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的一位科长，与陈副书记的女儿是大学校友，两个人在大学时很熟悉，听我堂弟的意思，他好像正在追求陈副书记的女儿——”
　　苏业泰眼睛一亮，打断她的话问：“你堂弟现在追求到了陈副书记的女儿吗？他能不能把她约出来跟我们见个面？”

　　张雅玲笑道：“他追没追到陈副书记的女儿我不大清楚，要不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随后，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为了表示她没有吹牛皮，还故意把免提键打开，让全桌的人都能够听见她和堂弟的对话。
　　电话接通后，话筒里传来一个很沉稳的男声：“二姐你好。”
　　张雅玲得意地瞟一眼身边的苏业泰，见他正在认真地侧耳倾听，便用很亲热的语气说：“四弟好，我现在到了省城，明天准备去省财政厅办一点事。今年春节回家时，你曾对我说你跟陈副书记的女儿是大学校友，正好明天我们要找她办事，你能够给我们提供一点有关她的详细情况吗？”
　　张清沉吟了一下，答道：“姐，陈副书记的女儿名叫陈珮，跟我是南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的校友，但我低两届。当时我是学院的学生会主席，陈珮读大二时也进入了学生会，担任学习部部长，我们一起在学生会共事一年，关系还算可以，对她也较了解：她是省委副书记陈登峰同志的独生女，算是名门闺秀，但她为人非常谦和低调，从来不对别人提起她父亲的职务，我在大学期间一直不知道她父亲是南江省委副书记。

　　“不过，她虽然性格温婉沉静，但原则性和自主性却很强，什么事情都有她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基本不会受外界的干扰。我举一个例子给你听：个月秦省长的秘书为了给家乡财政局争取一笔戴帽资金，亲自打电话邀请她外出吃饭，但被她一口拒绝，而那笔戴帽资金最终也卡在她那个环节没有获得批准——”
　　张雅玲有点诧异地问：“秦省长的秘书要为家乡争取一点戴帽资金，可以直接找财政厅和预算处的领导啊，怎么会卡在陈珮那里？她现在好像还只是预算处的一个主任科员吧，怎么会有这么大权力？”
　　张清笑了笑说：“姐，你好歹也是桃林县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了，怎么连这么一点官场路数都不清楚？我先告诉你一个信息：陈珮两个月前已经是预算处县乡组组长，正科实职，不是你所说的主任科员。而这个县乡组组长的岗位你是清楚的，正好是负责对下补助的，县乡一级所有的财政补贴都要经过这个组。也是说，财政厅所有对下面的财政补贴项目，都要经过陈珮这一关才能报去。
　　“其次，你还得注意陈珮的特殊身份。她是陈副书记的女儿，据说，陈副书记明年很可能会一个台阶，接替秦省长担任省政府一把手。现在财政厅分管预算工作的副厅长王皓英一直想要搭陈副书记这条线，为他下一步升任厅长找一个强硬的靠山；预算处新处长方鑫年轻有为，是王皓英的嫡系亲信，自然也想要攀陈副书记这棵大树。
　　“在这样的背景下，陈珮在预算处乃至整个财政厅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你想想看：分管预算的副厅长和预算处处长都想巴结她父亲，财政厅其他领导也不敢得罪她，她如果做出某个决定，面的领导谁敢否决？她不买秦省长秘书的面子，坚持不给他家乡财政局批戴帽资金，方鑫和王皓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办。更何况，陈珮办事是很公道的，秦省长秘书打招呼的那笔戴帽资金本来是不符合规定的，所以被她否决别人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