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远驰忙说：“周书记，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何莹和黄冲两位同志虽然存在殴打执法对象、违规使用枪支等问题，但都事出有因，何莹是在遭受到执法对象的辱骂后才动手打人，黄冲也是在面临暴力抗法、现场可能会失控的情况下被迫开枪示警，虽然误伤了人，但情有可原。刚刚我已经跟李煦打了电话，建议桃林县局对这两位同志进行批评教育，不要再做进一步的处分。”
　　周毅鸿见他也退了一步，不再追究何莹和黄冲，不好再说他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用手一指他面前的茶杯说：“谈了这么久了，你喝口茶吧！”

　　马远驰知道他要自己喝茶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忙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然后识趣地站起身告辞而去。
　　周毅鸿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沉思了好一阵，拿起桌子的保密电话拨打了何莹的手机。
　　“小莹，市公丨安丨局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正如我预料的一样，这是一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混账结论，一方面认定你和那位姓黄的同志存在殴打执法对象、违法使用枪支的问题，另一方面又以证据不足为由否定了你们对李煦和奥尼尔酒店的指控。不过，刚刚马远驰说了，他会建议桃林县公丨安丨局不要处分你和另一位同志——”
　　他刚说到这里，何莹生气地问：“你同意马远驰的意见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马远驰跟李煦是穿一条裤子的，他是李煦的后台和保护伞。当初你责令市公丨安丨局来调查处理这个案子，本身是决策失误，应该安排市纪委的人过来查处的。李煦现在向你提的这个处理意见，明显是偏袒和保护李煦，我坚决不同意。”
　　周毅鸿耐心地劝道：“小莹，我早告诉过你：现在松山的政治生态较恶劣，各种各样的势力盘根错节复杂敏感，很多官场弊病积重难返，好一滩污泥浊水，我现在一脚踏进了这一滩浊水之，需要处处谨慎、步步小心，否则的话极有可能被这滩污水淹死。
　　“以这个李煦为例，当我周责令市公丨安丨局调查他的问题时，当天下午我接到了桃林县委书记罗秋林的电话，极力为李煦辩解，说他有能力、有魄力，为桃林县的综合治理和社会稳定工作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希望市委不要误信传言调查处理他。
　　“星期一午，李海平同志在找我汇报市政府近期的重要工作安排时，也提到了李煦的问题，说他对李煦较了解，李煦身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小毛病，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清正廉洁、能力不错的好同志，在原则性的问题应该不会犯错误，也不可能去充当黑 社会的保护伞，建议我慎重对待这个问题。
　　“小莹，你现在仔细想一下：到目前为止，为李煦说情的有市长李海平、副市长兼公丨安丨局长马远驰、桃林县委书记罗秋林，这还只是调查开始阶段，将来一旦我认真要处理李煦，还不知道会有哪些重量级人物站出来替他说话。
　　“最关键的一点是：李海平对我这个从外地调过来的一把手有点不服气，想利用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小圈子跟我这个书记分庭抗礼。而我初来乍到，在市委领导班子里还没有树立威信，大部分班子成员现在都在观望犹疑，不好在我和李海平之间站队。因此，即使我下令市纪委去调查李煦，但如果把这事放到市委常委会研究表决，估计也难以通过。”
　　何莹知道周毅鸿有难处，但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便气鼓鼓地说：“你是市委书记，难道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我？李煦、李卫军明明是两个大腐 败分子，你这样让他们逍遥法外？如果你连这样的小事情也办不到，我看你这个市委书记也没必要当了，早点辞职回省城去伺候你的老婆孩子吧！”
　　周毅鸿苦笑着说：“小莹，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市委书记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当，也没有你想象的那种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威。你要明白一点：权威并不完全是由身份、职位和地位决定的，而是在拥有一定权力的基础，通过展现个人的人格魅力、领导水平、斗争谋略，让下属心服口服并日积月累而形成的。
　　“而对我这个刚刚任的新官来说，目前能够震慑别人的只是我市委书记的权力，并没有足够的威信让别人对我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而且，我的权力也是受到制约的，并不能为所欲为。因此，对于李煦的问题，我现在也只能采取隐忍的策略，不能公开和李海平、马远驰等人翻脸摊牌。不过你放心，李煦如果真是一个贪腐分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希望你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两天后，松山市公丨安丨局宣布了奥尼尔酒店抓赌事件的调查处理结果：责令桃林县公丨安丨局对何莹、黄冲予以通报批评；对组织袭警的黄朗等几个头目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李卫军等人聚众赌博证据不足，不再追究其违法责任……
　　调查结果宣布的当天正好是星期五，当陆涛从何莹的电话里得知这一结果时，气得差点把手机都摔掉了。
　　当天下午五点，陆涛赶回了县城，回到家里后便去敲对面的房门。
　　不出他所料，何莹下午没有到局里去班，眼睛红肿着，显然哭了很久。
　　陆涛有点心疼地说：“莹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要太气恼伤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李煦、李卫军等人腐 败透顶，迟早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你耐下心来等等吧！”

　　何莹垂头不答，弯腰给陆涛找来一双拖鞋，然后转身走进了客厅，一言不发地坐到沙发，盯着对面没有打开的电视机出神。
　　陆涛知道她心里很郁闷，想把气氛搞轻松一点，便笑着问：“莹姐，我们说好了的，周末要合伙搞饭菜吃，你负责买菜做饭，我负责掌勺善后。今天是星期五，你买好菜了吗？我准备要一展厨艺了。”
　　何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斥道：“这时候你还嬉皮笑脸的，存心气我是吗？你如果饿了，自己到冰箱里去找食材，有什么吃什么，我可没有心思去买菜，也不想吃饭，气也气饱了！”
　　陆涛一本正经地说：“莹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可不能饿肚子生闷气啊！生气只会胀肚子，绝对不能饱肚子，你饿坏了的话，李煦等人肯定会笑死，我这个弟弟却会心疼死，你何苦干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呢！”
　　何莹听到“生气只会胀肚子，绝对不能饱肚子”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冲陆涛翻了一个白眼，嗔道：“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你再这样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拔出你的舌头！”
　　随后，她从沙发站起身来，用命令的语气对陆涛说：“我去厨房择菜洗菜，你先到小区超市去买几瓶红酒来，今晚我想喝酒，不喝点酒我心里的怒气难平！”
　　陆涛见她刚刚被自己逗笑了，心里也很高兴，便笑着应了一声“领旨”，然后便兴冲冲地下楼买酒去了。

　　何莹在厨房里择菜洗菜的过程，耳朵边一直回响着陆涛刚刚那句话：“你饿坏了的话，李煦等人肯定会笑死，我这个弟弟却会心疼死”——虽然明知这是他一句逗自己开心的玩笑话，但她仍然觉得有点耳热心跳、心旌神荡，嘴角边情不自禁地漾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白皙的脸也像浸染了胭脂一般，渐渐地泛出了一丝丝的红晕……
　　在她仔细体味陆涛那句话的时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周友良打过来的。
　　电话接通后，周友良说今晚是周末，他想邀约李桃和苏丽姝一起过来玩一玩麻将，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