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入荒凉:一个将门之子的忏悔录》
第9节

作者: 81_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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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7-03 21:58:08
  “你的情况,院长都跟我说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我很欣慰。”他说,“刚才也已经有人递信给我了,说你表现地非常好,给首长留下了良好印象。”他难得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苗不用他浇水,自己长得兢兢业业,然后走出去,听人赞一句,虎父无犬子,就名正言顺当丰收地主,这个老爹也当得太轻松了。我不露痕迹地把肩膀从他掌心挪了出去。
  他兴致勃勃地继续自己的话题:“每一个做父亲地都免不了要替子女经营,不过老子搭台,儿子唱戏,老子台搭得再好,戏唱得精不精采,却还得看儿子的本事。”他的笑意终于扩大, “不错,是我老齐家的孩子,不枉我操了这么多心。”
  这话我听明白了,所以进屋之后,我第一次开口:“您意思,这一次我上去露脸,都是您的安排?”老头子笑了起来。
  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一英武阳光轮廓分明的帅哥,职务升得越高,年龄越大,脸上的棱角越少,面团团如富翁,不笑起来还好,一笑起来,更显老谋深算。
  日期:2018-07-03 22:16:55
  老头子眯缝着眼,志得意满地说:“儿子,你不小了,这么几年磨练下来,长进不少。是到登台亮相的时候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别的能耐没有,趁退之前,把你往上推一把,让你今后的路更顺畅些,也是应当。这个班结业以后,你不用回老部队了,我已经让人打好招呼,你直接去总部机关上班。”
  我有些纳闷。这么多年,我苦熬苦拼,也没个人来问句长短。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原想至少能留个军区机关,或者中心城市好点单位,不想,他一律不闻不问,我一怒之下,选了一个最僻远的部队,自己发奋图强。
  现在终于熬出了一点起色,他居然开始上演起父子情深来。我在郁结的同时,更添愤懑,血突突地往头上涌,昂然回应:“不,不必了,我回我的老部队。”
  老头对我的反应显然有些意外,他质疑了一句:“你可得想好了,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未必能摊得上这么个机会。你要想在部队好好发展,你在部队的每一步,都得精心设计过。别逞一时血气之勇,错失良机。”
  日期:2018-07-03 22:59:20
  我看了老头一眼,对他的选择性失聪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再重复一遍:“我说了,不,绝不。”
  他有些疑惑,似乎对自己所听到的回答,不能置信,在屋里踱了两步,困惑地:“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个成年人,得知道个轻重。你是我儿子,你跟我置多少年气,你还是我儿子,我还是你老子。事关前途命运的时候,你得象个男人,得有个男人的成算和计划。我们父子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我不说话。他明显地发怒,显示出军旅生涯的威慑力来:“齐政,你明不明白,现在你不是十六岁,你是二十六岁。早就是个男人了,你得懂得男人的游戏规则。你这样冲动、固执,没有远见,永远成不了气候!”
  我仍旧沉默。就象雷霆击往大山,风声电厉,却徒劳无功。老头对我的反应深深失望,他不再说什么,整了整衣服,袖子,清了一下嗓子,开门出去。
  就跟应声虫一样,门口早有人反应灵敏地候在了一旁,恭敬地伺候老爷子出门。老头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我鼻观眼,眼观心,然后听到老头顿了顿脚,走了。
  屋中的空气,随他一走,更加死寂。门外有人砰砰敲门,有人在走廊里喧嚣,长啸。我的世界一片寂静。
  日期:2018-07-04 12:29:39

  过去几年之后,我在生活中遭受了磨砺,遭遇挫折,扪心自问的时候,我依然发现,也许,三十岁的时候,我会懂得低头,懂得让步,懂得隐忍,懂得在利益面前不顾及自己可笑的自尊心。
  二十六岁的我,依然有颗高昂的头颅,依然有着未曾被规则所绑架的,可笑愚蠢却高傲的灵魂。就象我让余容后伤过痛过哭过笑过之后,给我的封号:年轻英俊愚蠢可笑的骑士,唐吉诃德。
  不,错了,确切地说,是二十八岁的我,仍有一颗高昂的头颅,一颗骄傲的心。而事实上,这一份骄傲却是父亲赋予我的,不知道应该说是他的成功,还是他的失败。
  更可笑的是,他把我的年龄记错了,把我记成二十六岁了。他并没有象古代帝王一样,有三宫六院十七八个儿子,却搞不清楚自己唯一儿子的年龄。这让我挺伤自尊。
  余容后安慰我,都一样的,只有母亲才会记得孩子的年龄和生日,因为她生产的时候,曾撕心裂肺地疼痛过,大部分父亲都不可能确切地记住孩子的年龄。有一天,你当了父亲,也一样。
  日期:2018-07-04 12:46:54
  对于她这种说法,我报以沉默,我没法跟她解释的是,他与普通父亲不同,他是个军人,一个老兵,他在仕途打滚多年,很清楚部队的晋职晋衔规则。
  他很清楚,一个二十六岁的少校正营,并且是进入提副团程序的少校正营,有多大概率和可能性出现在这支部队里,出现在我身上。
  所以我认为,这不单是疏忽,而是一种忽略,多年来的忽略。使他在试图弥补父子之间裂痕时,忘记做足功课,反而弄巧成拙,使得这道裂痕撕裂地更深。

  而于我,这种被忽略的痛苦,堆积了多年以后,在那一刻,突然不合时宜地爆发了一下。就象一个孩子,他摔倒了,摔疼了,磕出了血,如果没有看到,他自己也就爬起来了。可是,如果这时候来一个人,问一声,你摔疼了吗,他会突然号啕大哭。――我就是那个孩子。
  我认为我有充分的理由表达我的愤慨和不满。俞欢却认为,我这是在撒娇,并且强烈地抨击我的不明智。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连撒娇都撒得那么矫情,那么不是时候。
  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个明智的人。多年以后我再回过头去看我经历过的一切,我心甘情愿地承认,我身上所具备的种种特质,都注定了,我不可能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无论在事业上,还是情感上。
  日期:2018-07-04 13:15:56

  俞欢趁余容后走开,和一梅一起去看东西的时候,毫不客气地表达了他的不满和鄙夷:“你真小心眼。我怎么没摊上这么个好爸爸?我父亲要是肯替我这么考虑盘算,哪怕他天天给我冷脸子看,我也心花怒放。天天表演舔犊情深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个吃奶的孩子。”
  是,我承认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用一种不恰当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而给我父亲的示好,一次不恰当的反击。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做决定,我没有倾诉的习惯,我父亲也没有倾听的习惯。
  事实上,我认为我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我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大机关大单位,人浮于事,几年耗下去,干事能力没了,混事能力强了,再耗几年,就废了,对我的成长和发展,一点好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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