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还愣着干什么，快拿着毕业证书和我到学校，明天早上我带你到凤城中学报名”。
　　日期：2018-06-04 21:49:42
　　第二次抽烟掉价赵春生想想就呕气，为了解决班上肖小妹的学杂费，他赌气抽了三个月的老“蓝雁”。

　　那是赵春生来到关口山的第五年，新学年开学己经一个星期，班上的肖小妹还没有到校报到，据一个寨子的施如春透露，肖小妹的父母不让她上学了，要她在家带小弟弟，帮助母亲做一些家务。肖小妹是班上独一无二的女生，她不上学，四年级就成了和尚班。作为班主任的赵春生十分着急，一放学就和任月仙直奔夹马石。只见肖小妹失神的眼睛盯着远方，红通通的眼睛似乎刚流过泪，脸上还带着一行泪水。见到赵春生就扑了过来，就象一个受委屈的孩子扑进母亲的怀抱。

　　“大哥，大嫂，小妹还小，你们怎么不让她读书？”
　　“赵老师，肖小妹读了三年书，能认得自己的名字，会算工分帐，我们已经对得起娃儿了。不信你到我们寨子里打听一下，哪家做饭的娃儿念书了？再说放牛的也只是读到小学毕业。”
　　关口山的习惯，女孩叫做饭的，男孩叫放牛的。
　　“做饭的娃儿最要紧的是能烧烧煮煮，缝缝补补，干得了庄稼活。让她现在就开始跟大人学学，以后出门不被人家笑话。读多少书也是浪费。”

　　“肖大哥，时代不同了，今后的年轻人不读书，单位招工不要他，找一个婆家也要低人一等。你看我们任老师，高中毕业就到关口山小学当老师，要是她没有文化，只能在家上工带娃娃。”
　　任月仙狠狠瞪了瞪赵春生，原来喊自已来是给他作教材。
　　“大嫂，你就辛苦一点，以后你女儿肯定不会忘记你。”
　　“只是，”肖小妹的父亲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再说一个女娃娃跑这么远读书，路上我们也不放心。”
　　“肖大哥，肖小妹读书的学杂费学校减免，书本费我帮她解决。路上由你们寨子的施如春照看，你们一百二十个放心。”
　　日期：2018-06-04 22:02:08
　　教务会开得很长，一直开到黄师傅喊吃晚饭。
　　“赵老师，减免学杂费的总额本来就少，何况现在已经分配到各个年级，你总不能拿少得可怜的办公费来减免肖小妹的学杂费吧。关口山上的老百姓最喜欢哭穷，四年级的学杂费一年只有五块钱，卖半只火腿或两三只老母鸡就行了。现在有的家长动不动就拿缀学来要挟学校减免学杂费，这个头不能开，否则我们关口山小学就要关门。”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一年前老校长贺成良退休了，十年的媳妇熬成婆，陈玉山终于登上了校长的宝座。
　　陈玉山不仅拒绝了赵春生的请求，还说了一大堆废话，立即遭到赵春生的反击。

　　“陈校长，不减免学杂费算了，不要再讲一大堆难过话伤及学生家长的心。肖小妹的学杂费和书本费我包了，大不了抽三个月的老蓝雁。”
　　“朝阳桥”二角七一包，“蓝雁”一角六一包，赵春生一个月要抽四条半香烟，抽一个月的老“蓝雁”，肖小妹的学杂费和书本费就有了。
　　“赵春生你不要哭穷了，你在省报、晚报、省刊上一年至少要发表二十多篇散文小说和诗歌，一年稿费少说也有百把。最近在《花丛》杂志上刊登的小说《老校工》，稿费至少十块，快请我们喝一杯。”
　　语文教师邓忠启是师塾培养出来的，喜欢咬文嚼字，是教育界有名的老夫子。
　　“老夫子，鄙人的拙作让你见笑了，这些文章都是晚上用香烟熬出来的，稿费还不够香烟钱。《老校工》是得了十块钱稿费，不过喝酒不行，我请你们抽烟。”
　　说着赵春生掏出一包蓝雁牌香烟，给抽烟的老师每人递上一支，看来他知道肖小妹的学杂费免不了，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一角六一包的老蓝雁哪个抽，抽了会有尼古丁。”
　　几个老师不屑一顾，纷纷把香烟丢在桌子上。
　　“不抽拉倒，省得浪费我一天的口粮。”
　　赵春生又把桌上的蓝雁烟捡了起来。

　　日期：2018-06-04 22:58:03
　　四
　　第一次家访是在桃花盛开的春天，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赵春生随李大林来到他家，一来拜访健谈的李大爷，二是借家访之机打一次秋丰，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李大林家住在花椒树，一路上坡陡路险，从学校到李家整整走了一个小时。
　　听说关口山小学的赵老师到他们家作客，这可是李家前所未有的光荣。李大爷专门沏了一杯云南砖茶，招待孙子的老师，这可是关口山丨党丨委书记邓廷华才能享受的待遇。发浑的茶水就象一杯桔子汁，一股刺鼻的泔水味冲得赵春生皱起了眉头。

　　赵春生不爱睡懒觉，天一亮就在李大林家的房前屋后转悠，就象侦察兵侦察这里的地形，一个松毛盖的架子棚引起了他的好奇。
　　“赵老师，那是水窖，不是厕所，厕所还在水窖的后面。”
　　李大爷一早就跟着赵春生，他怕孙子的客人把水窖当成了厕所。
　　这是一个两米直径的水窖，上面盖着木板，半池发绿的水早己变质，上面浮着一层红色的水蚤，水池的壁上还有几条肥胖的蛆虫在蠕动。这就是昨天他喝的茶水，赵春生感到一阵恶心。
　　关口山首先请客人洗脸，早上李大林的母亲亲自给赵春生端来半盆洗脸水，这让家访的赵春生受宠若惊。名义上是半盆洗脸水，实际上水刚漫过毛巾，与其说洗脸，实际上只是用湿毛巾拭一下脸。水是宝贵的，李家人洗完脸后，这半盆水又作为晚上的洗脚水。为了表示自己对长辈的尊重，昨晚李大爷刚洗完脚，赵春生就要给老人家倒洗脚水。
　　“小赵老师，水就倒在猪食锅内。”

　　李大爷看见赵老师来看望他，中午专门烧了一盆辣子鸡，又在猪食锅内捞出一块香喷喷的火腿，刮去上面的猪食和外壳，切成一大盆粉红色的肉片。也许这是李大爷一家对赵春生的考验，看看他能否和老高山上的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尽管想到那半盆黑呼呼的洗脚水就想呕吐，但赵春生还是咬着牙把李大爷拈来的火腿肉吃完。好在酒精是消毒的，他只有吃一片肉喝一口酒，在关口山能喝酒是男子汉的豪气。

　　从那以后，赵春生只是在夏秋天的雨水季节才到学生家家访。
　　日期：2018-06-04 23:10:23
　　“六一”儿童节前夕，县委书记接到关口山公社书记邓廷华转来的一封匿名检举信，说关口山小学的老师赵春生要学生们每天给他带一壶洗脸洗脚水，不带就不准上课。

　　“六一”儿童节到小学视察，和孩子们拍个照留个影，展现一下父母官对祖国花朵的关心，这是历任县委书记的惯例。严厉查处摧残少年儿童的案件，更能让书记大人名垂青史。在全县三级干部大会上县委书记大发雷霆，不但公开点了赵春生的大名，还在匿名信上亲笔批示：“剥削学生伤天害理，果有其事从严处理，请县教育局张仲康同志亲自带队调查，並将调查结果三日内报县委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