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说:“不是老弟又要说你了,工人掌握了文化历史知识,好处大呢,我们可以认识社会,明白自己肩上的胆子,不被狗日的欺骗,总之,要靠我们自己。”
“咱们就这样走啊?”石师傅从沙发上站起,他的大刀眉衬托的老虎眼闪闪发光,别人是越有事越蔫吧,他是越有事越有精神,“这个人不好对付,咱们不能这样大败而归。”
大牛说:“这不是败,是代经理舍命给了我们这些人面子。”
何老五说:“有谁对咱们这样尊重?他不能叫公丨安丨、保安吗?他并不怕我们,只要他一个电话。人家的车队马上就来,如果我们闹事,就给我们绳之于法。”
“哦,看来你书没白读,还真说出点理来。”
“这就叫做仁义。他不能压我们吗?完全可以,那个姓龙的董事长到了门口,他完全可以一叫就进来,而叫他对付我们,借刀杀人,自己一走了之,那是三十六计的上策。但他没有走。”
石师傅说:“听你说来,这个代时兴倒是一条汉子了?”
“可不是咋的,以我看,他可能不会喝酒,是强迫自己喝下去的。”大牛说。
小神仙何老五说:“喝是能喝一点的,一瓶酒一口,够呛。”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神仙虽不是这几个人的头,因为他注意多,石师傅要问问他,大牛呢,因为性格柔顺如水,一直是石师傅烈火的克星,这几个人能凑到一起,作为朋友的工人兄弟,各有所长。
“酒,放着,如果我们来国风上班,大家把代经理叫上祝贺。”
“我说小神仙,咱们不是早就说过;不拍当官的马屁,不屈服当官的压迫,你忘啦?你把酒打开,要不我捶你。”
大牛说:“老大,你别耍威风了,这是人家的地盘,喝酒,真的当心抓进局子。”
石大炮说:“咱们现在已经失业,老婆孩子都快没吃的了,还怕进土服司?”土服司、局子是当地人对监狱的别称,但有大牛在,只要大牛不起哄,石大炮再火大,也打不出去。
“我操,那我们就这样走了?”石有铮有怨又恨又气地说。
何老五说:“你真的还不敢走,代时兴大醉,我们还要送他上医院;他喝死了,我们还要服刑。喝酒喝死的人,我知道不少。”
石大炮说:“管我屁事!?是人家自己乘能要喝,管我什么事?”
但牵扯到土服司的事,心里毕竟有所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进了土服司,孩子谁管?老婆也要嫁人。
“回也不是,待也不是,你说小神仙,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找他,晚了,他醉死了,我们就来不及了,哥哥!”
小神仙走向钢化玻璃门口,石大炮说:“龚二虎不是跟着他吗?我早就料到弄不好出事,我没学孔子、《易经》,不也照样预测到下一步?”
“难道你预测到他出事还是不出事?”
龚二虎跟在代时兴经理后头,他看见经理摇摇晃晃走不成路。原来代时兴下楼时,头昏眼花、楼转梯摇,就一直走去国风的花园,走上国风书院之幽经,石道曲折,时有雪滑,翠竹离离,雪痕偶点,他吹了一下口哨,想引来美鹿梅里美,但听不到一点动静,在寒冷的西北风中,他听到黑胡样的“咩、咩”的叫。
他偶然回头,看见龚二虎在后边跟着,国风的黄飞虎、大雅的龚二虎,曾经是这个小城大名鼎鼎的两只虎,为兄弟两肋插刀、讲哥们义气,不过,龚二虎是西伯利亚老狼的拜把兄弟,黄飞虎是庞老三的拜把兄弟,这个,代时兴曾经听说过,他听兰蕙说过:龚二虎是她亲舅舅,心狠手毒,俨然是庞老三过去的活标本。
兰蕙走后不久,庞老三也在国风辞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哪里。
龚二虎与黄飞虎、庞老三的区别是:黄飞虎、庞老三皆能痛改前非,成为国风的新人,而龚二虎顽固不化,他不改的理由是:有的当官的儿子比我还坏,杀了人可以偷梁换柱活命,我们打个架就要抓,不服。
因此他心越来越狠,手越来越黑,在他眼里,公的母(私)的当官的,都一列该杀。
他与西伯利亚老狼关系好,是因为他经常请他喝酒,给他钱花,他经常出入老狼府邸,而了解老狼暗里的所作所为。
老狼,把他作为一个潜在的杀手而加于收买,这里,是西部的偏远地区,有人用双胎加重大卡车拉了一车镍板,连人带大卡车和镍板一起失踪,至今还没有抓到凶犯。
还有一个某市场粮站的小老板,老婆、孩子在一个半夜被灭门,孩子跑到水缸边,还是被杀了,满地是血,此案现在还没破。
偏避,罪犯容易钻空子。当然,代经理后边跟着的,倒不一定是这样的人。
但后边跟着那样一个人,我们为他担心受怕。前面是国风书院的仿古宅邸,房前廊石梁柱上有两条精雕细刻的龙,朝着幽经方向,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用在这里,应该是“书院花木深,”而溪上腊梅未开,后院红梅萧瑟,似是不适。
在四合院场里,“一桂当庭,”树下蹲着一鹿,身边坐着一小鹿,原来逆风,梅里美没有听到他的口哨,他的出现在庭院里,梅里美迎了上去。
“你好,小鹿。”美鹿奔到他身边,在他脚上撑个不停,他看它,却是模模糊糊的影子,身上的梅花点点飞舞,它似乎是一个人,非常像似于她,她向他微笑,并且渐渐靠近他。
“经理。我可以看出,你非常孤独。”他想进书院,想找《本草纲目》查一下醒酒的常见药物,他不喜欢手机或电脑的查阅。
但现在龚二虎跟了进来,如果自己进房去,倒显得自己怯了要躲避,因此,他出书院庭院走上再向西的一条红柳、沙枣、柳枝禝间的鹅卵石道。
龚二虎跟出来,并没有立即跟上,他在通向后门的一条道上、打量一下那辆五菱面包车,车门开着,一个瘸子一拐一瘸的往书院搬书。后来,龚二虎跟上代时兴,不即不离,寻找机会,看他是不是真醉,听他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他说:“你看出了,我有一线的工人朋友,他们是我的知己,我并不孤独。”
“代经理,”她给他敲背、敲肩膀,“有小人背后欺负你。你可能不知道”
他说:“我知道。难道占有我爱人的人,就是小人?我不这样认为,我老婆也不是贱人,她有权追求她所爱的人。因为工作,我是疏远了她,她应该享有她应该享有的夫妻生活,是我欠她的。”
“她与你不在一个文化层次,你对她的感觉就是荒原,艾略特的荒原。”他躺在沙发上,她给他有节奏的按摩,“荒原有啥不好?荒原可以开发出真真爱情,这是前所未有的拓荒。可以种粮食、开厂、可以种植最美最美的浦里百里香、迷迭香和千年的女贞树、万年的银杏树。”
“吆,看不出,你还有花卉园林知识。你总是有理,受了委屈还振振有词,为自己辩护,真像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
“你一定要我接受你的精神之锦?这也是一种精神专制,不接受你的精神之锦,你就不高兴?莫说是皇帝、主席、就是你这样的才女都是这样,更何况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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