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波用一种憎恨的目光瞪着中年刑警，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然后又用一种极为厌恶的眼神斜睨了母亲一眼。
　　付燕青突然有些尴尬，他的悲悯和同情心让他敏感的神经有些感触，感觉自己有些“以大欺小”和“倚强凌弱”。但他努力说服着自己，我是个身经百战的刑警，我办案向来公正公平，没必要质疑自己什么，不能因为见他们可怜，就另眼对待……
　　“你出来的正好，我还有话问你。”付燕青煞有介事地提高了音量。
　　“还问什么，我该说的都说了。”
　　“贺玲在房里跟你聊了些什么内容？”
　　“我说过了，就是我们在学校被人欺负的那些事，然后上网……”
　　付燕青让江一波说出了上网的内容，聊天的细节，听起来没什么可疑。
　　“没什么事我回房了。”江一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用力关上了房门。
　　“砰”一声响，感觉地和墙都在震动。

　　日期：2017-12-04 11:07:56
　　付燕青转过头来的时候，黄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她似乎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黄芩平复了一下心情，看样子是不得已才解释道：
　　“这种丑事你让我怎么跟外人说……我们这些出生不好的人，打工打了半辈子，却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那时候波仔上初中了，我们还住在廉价的出租房里，周围环境复杂，我跟丈夫害怕波仔学坏，当时我在一个茶坊做服务员，碰巧认识了一个年纪大的男人……为了孩子，我跟我丈夫最后……最后不得已才……”
　　付燕青出身于贫困家庭，成长途中曾经也差点误入歧途，后来当了丨警丨察后，他才始终秉承着人性本善的原则，他深知广大贫苦百姓生活的艰辛，对那些只要不是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犯人，从内心深处讲，他并没有真正看不起他们。
　　对于黄芩所说的事，是目前中国社会上层出不穷的怪现状，但他作为一个普通刑警，是没有能力和精力应对的。活了三十五个年头，也算是能够应对各种人生的无奈和困惑了。
　　“有些不太中听的话，我还是不得不说。”付燕青的表情显得很严厉，和他敏感善良的内心正好大相径庭。

　　黄芩擦了擦眼泪。
　　“你儿子在学校被别人欺负，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啊？”黄芩抬头看着黑脸刑警，“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那我直说了——你儿子整天迷恋摄影，性格又内向古怪，他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的原因，其实是他偷拍女同学。”
　　“什么？有这种事？”黄芩的反应很惊讶，一点不像是伪装的，“这个死孩子，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这个死孩子，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黄芩听到“偷拍”这个字眼，似乎特别敏感，眼眶里竟然涌上了眼泪。
　　江一波房间门突然传出门锁反锁的“咔嚓”一声。
　　付燕青睨视着江一波的卧室门，依然不顾黄芩的感受，接着问道：
　　“请你再说一次，周五晚上十二点前后，你儿子在家做什么？”
　　“白天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几十次了。我儿子周末都睡得晚，他在房里上网，具体我也不知道，还有那个……下午的时候，你们的人搬走了他的电脑，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要干嘛，难道那女孩离家出走，跟波仔有关吗？”黄芩似乎越说越激动。
　　“好吧。那就先这样吧，你们早点休息。”付燕青站起身说。
　　“警官，我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黄芩说这话时，感觉浑身都在哆嗦。
　　“你的儿子，你不应该比外人更清楚吗？”付燕青冷冷反问道。
　　“我前天下班后很累，又要跟他爸谈复婚，邻居们暗地里都戳我脊梁骨，第二天他爸又出了事，我哪有心思注意到孩子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儿子可千万别干什么坏事啊……”
　　看不出是不是在演戏。付燕青没说话，径直走出屋门。他的直觉认为江一波很可疑，但目前线索太少，看不出究竟。转换下思维，又想起了女校霸曾霞，以及她那帮问题女生，甚至是曾霞那个身体强健有力的金毛哥哥，这些人的嫌疑似乎也很大。
　　日期：2017-12-04 13:56:21

　　付燕青回到办公室后天已经黑透了。罗志文把别的调查组查到的信息进行了汇总，将打了不少错别字的资料交给了搭档。
　　“你回来正好接班，我晚饭还没吃——”矮胖子看了看腕表，“现在不算太晚，回家可能还赶得上喝洗碗汤吧。”他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收拾东西。
　　“那你先走吧。”付燕青面无表情道。他已经习惯把办公室当成家——自从和妻子离婚后，他就强迫自己淡忘过去的一切，忘掉从前那个三口之家曾带给他的短暂安稳和幸福。
　　“你虽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也别熬太晚。”罗志文点燃了一根烟打算离开。
　　“嗯。”付燕青没抬头，正在翻看本案其他调查组的调查报告。
　　罗志文耸耸肩，把皮包夹在腋下，迈开八字步，摇摇晃晃而去。
　　付燕青提笔在“汇报”的重要信息下，标注了下划线：
　　案发地周边，有案底的人，身强力壮且可能随身带着螺丝刀的人，符合条件的有一个，吴大强，三十七岁，单身，有过误杀坐牢的案底，现在是一名汽车维修工，有辆摩托，工具箱随身带着……

　　短短几行字，除了语句不通还有几个错别字。付燕青却并不在意，对于一线调查的刑警来说，打字和写字的能力水平都有限。
　　他点燃了一根烟，继续查看这个叫吴大强的背景资料，调查报告上写着：
　　检查了他的工具箱，成套工具齐全，案发时段，自称在家睡觉，无不在场实证，而且右手有伤，伤口有待进一步查验……
　　他往一次性纸水杯中抖了抖烟灰，然后在自己的记事薄上写下了吴大强的名字，电话，住址，以及摩托车车牌号。
　　如果根据案发现场的假定推理，吴大强既有前科，又有犯罪动机和条件，措手杀人后将受害人的左手凿掉，很可能是行凶过程中吴的右手被抓伤。另外，将受害人书包扔在现场，也符合另一条推理——凶手与死者不相识，却故意留下书包，希望警方尽快查到受害人身份，这样一来警方会从受害人身边的关系网着手。以上种种假定推理都把嫌疑指向了吴大强。
　　脑子里也有个假设的画面：受害人在江一波家可能遭遇过某种“精神迫害”，才导致她离开江一波家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坐车回家，而后遭到吴大强绑架，后者猥亵未遂措手杀人，而后凿手分尸。
　　付燕青立即打报告，向上头申请为吴大强右手的伤口进行查验。但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没有找到受害人的断手和凶器等实证，这一切的推理都仅仅在假设层面，并非事实。
　　付燕青抽了几口烟，接着在脑子里把目前的案情过了一遍。
　　他还在想江一波，他虽然提供了本人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网页浏览记录，游戏登入时间，以及语音聊天记录，但这些还有待进一步核实。
　　付燕青扭了扭脖子，感觉到接下来的调查任务艰巨而繁琐。随后把烟熄灭了，又将思路从嫌疑人身上转到受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