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倒是对毛文龙移镇之事很上心。天启七年夏,袁崇焕派赵佑和徐敷奏出海,与毛文龙商议移镇事宜。毛文龙得知后极为紧张,以为袁崇焕要对他下手。徐赵二人,途经沿海各岛,岛上辽民纷纷要求搭乘船只离开海岛回到宁远,徐敷奏不知深浅,带出了数千辽民。毛文龙一向将辽民视为禁脔,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宁愿让他们饿死诸岛,也不许逃奔辽东或山东,如今一个小小的参将徐敷奏竟敢私自接走辽民,实在是狗胆包天。毛都督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竟派人截杀,结果赵佑被杀,徐敷奏逃回宁远。毛文龙余怒未消,奏称徐敷奏来皮岛图谋不轨,以宁远军饷丰厚为饵,诱骗东江部队哗变,并称徐敷奏擅自裹挟走东江壮丁两万人。毛都督使用了他所擅长的语言艺术,把难民说成军队候补-壮丁,又将数量夸大数倍。朝鲜君臣闻知赵佑被杀,认为毛文龙擅杀赵佑,端的是狂妄跋扈、无法无天之极,徐敷奏逃回宁远,此事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此事后来不了了之,但以袁崇焕性格之刚烈,对毛文龙之举作何感受可想而知。
进入崇祯朝,毛文龙的日子难过了起来。熹宗和魏忠贤这两个赏识庇护他的要角不存在了,他基本上被后金遏制在陆地之外,粮饷供应也从天启七年最高峰的一百万(含登莱)降了下来,一年银米一共63万,更要命的是,袁崇焕又回到了辽东,而且事权加重,管辖范围明确包括了东江。
此时的毛文龙突然从人间至宝变成山野顽石。朝野舆论纷纷指责他开镇数年,寸土未复,耗饷无数,名曰牵制后金,却退居辽东千里之外的皮岛,坐享荣华,从毛文龙的能力水平转而怀疑起其是否为国尽忠的政治品质来了。
毛文龙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觉得朝廷是卸磨杀驴,他在海外苦撑数年竟然落得一无是处,心中不平,对朝廷开始不恭敬了起来,甚至对皇帝也不客气。崇祯元年五月,毛在一份奏疏中用排比句式,连问了崇祯三个“皇上知否?”崇祯看了哭笑不得。
袁崇焕奉命进京召对完后再北京停留了数日,会见了朝廷的一些大臣和友好。大学士钱龙锡召对之时在座,见证了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语,但他看见袁崇焕貌不惊人,甚至以他的相貌标准来看袁崇焕可以说是相貌丑陋,如此之人,五年复辽,能够胜任,心存疑问。因此,他到袁的寓所拜访,问起五年复辽究竟如何开展,袁崇焕说五年复辽,好比下围棋,起手要在两个角上下子,宁远和东江就是角上起手的两个子,五年复辽要从宁远和东江做起。钱龙锡随即问起毛文龙的问题,袁崇焕不假思索,说毛文龙如果恪遵功令,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依然骄狂跋扈,处置他也不难。
袁崇焕到了辽东,忙于处理兵变和整顿关宁兵马军制,一时无暇顾及东江。到了崇祯二年初夏,整理完毕,开始处理东江问题
一场较量开始了。
日期:2017-10-26 23:07:32
崇祯二年三月,袁崇焕上疏兵部,要求今后发往东江的粮饷器械,由现在的从山东登莱往北取直线直到东江,改由从登莱往东北方向,先到山海关,在督师衙门挂号后,沿海往北再到觉华岛,往东取道旅顺,天津起运的粮饷器械也要如此办理。总之,较之原先,一个是绕远,由直线改成曲线,一个是手续严格,一切物资都要经辽东方面检查合格后,才能运往东江。
海上运输,天气条件很重要,尤其是风力风向因素。天气良好,顺风顺水的话,轻舟直下,迅捷如飞。登莱到旅顺海上距离约两三百里,如果是西风,半天可到,而由山海关到旅顺,则线路弯曲,需要不同方向的风,一段路程西风,又一段路程需要西南风,再一段路程又需要正南风。改道之后运输成本增加,办事效率降低,中途遭遇风浪漂没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之所以如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通过经济手段压迫毛文龙就范。
毛文龙何其聪明,一眼看出此计毒辣,是给他拦喉一刀,必定立死。消息传开,皮岛官兵也发生了骚动,情绪不稳。据毛文龙奏称,还出现了兵聚海边,抢船杀人,经他枭示二名,方才安息。毛文龙质问:督臣如此策画,舍近求远,弃易图难,他实在想不明白,现在事情实在是难做啊。他的热肠冷矣,性命危于朝夕。崇祯此时对袁崇焕信任方殷,没有理会毛文龙,只是安慰他不要多想,照旧精忠报国,还是批准了袁崇焕所请。
改道之争,袁崇焕占了上风,毛文龙心中不忿。他想不通明明他占理,为何朝廷还是偏袒袁崇焕,于是做出了惊人之举。
崇祯二年四月,毛文龙率领东江部队突然出现在山东登州海面,兵船四十艘,军兵数千,船头摆列火炮,刀枪如林,旌旗蔽海。登州军民一片恐慌,以为是后金从海上进犯。登莱总兵张可大登船面见毛文龙,问他此来何意?毛文龙大喇喇的说因朝廷欠饷数月,岛中官兵饥饿难捱,故上登州索饷。张可大苦苦劝谕,说朝廷大法,为將者轻离讯地,乃是大罪,官兵欠饷,责任在兵部户部,都督亲率大军,突然驾临登州,军民惊扰,非同小可。后来毛文龙泊舟上岸,在天妃庙中进香三柱,扬长而去。
毛文龙在登州闹出这么大动静来,震惊朝野,登莱道臣王廷栻飞报督师袁崇焕。袁崇焕正在外巡视,闻报立即返回宁远,约毛文龙来宁远相会。
毛文龙如约而至,宁远辽东巡抚衙门,见袁崇焕以宾客之礼接待,没有按照下级对待,多少让毛文龙有几分欣慰。这是明朝辽东海陆两大巨头的初次相会,袁对于毛并不陌生,刚来辽东之时,正是毛文龙名声大噪之始,天启四年,他就奉孙承宗之命,亲自检验过毛文龙报来的斩级。毛文龙则是另外一种心情,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坐在他面前的这位督师大人,不禁有几分失望。他很自然的将袁崇焕和他先前的两位上司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做了一番比较。熊廷弼刚猛严厉、相貌威严,有一种慑人的气场,毛文龙感到敬畏;王化贞口若悬河,气吞山河,深合毛文龙的本性,又对其有知遇之恩,他心存感激,终生不忘。这位袁督师,身形瘦弱,其貌不扬,谈吐更加无趣。原本是无名之辈,不知道老天爷抽哪根筋,让他走了大运,宁远一战竟然把百战百胜的老酋努尔哈赤挫于城下。一夜之间,就蹿出这么一号人物,把原本属于自己光彩荣耀盖得黯淡无光。毛文龙一股不平之气油然而生,心想朝廷真是有眼无珠,要是把给关宁的兵马钱粮哪怕拨一半给东江,自己早就把鞑子踏平了。
想到此处,毛文龙言谈举止间不由带出了一股骄横之气,袁崇焕看在眼里,心中不爽。冷冷的盯了毛文龙一眼,毛文龙突然感到一股逼人的杀气,骄狂之气顿失。
宁远之会,没有达到袁崇焕和缓二人关系的初衷,廉蔺之欢的佳话没有重演。袁崇焕对毛文龙的恶感进一步增强,认为毛文龙已经不可救药,他决意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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