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燕王的相国郑平不赞同燕王的计谋，他认为上官桀轻率，上官安年少骄横，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郑平还认为，就是他们成功了，上官父子也会回过头来对付燕王。”
　　“呵呵呵呵。”听到这里，霍光笑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继续说。”
　　“大将军，这上官安的确不知天高地厚，他们父子商定，成功之后就杀掉燕王，立上官桀为帝。我当时问他，对皇后当如何处置？上官安说，追逐鹿的猎狗，哪会顾及兔子。”

　　“哼，这群疯狂轻薄之徒。燕将军，你在骠骑将军幕府几年了？”
　　“回大将军，三年了。不过，卑职还不是将军。”
　　“三年？委屈你了。你很快就是将军了。”
　　霍光捻须微笑着说。
　　汉昭帝元凤元年冬十月，骠骑将军桑乐侯上官安幕府宾客燕吉上书告发鄂邑盖长公主、左将军安阳侯上官桀、骠骑将军桑乐侯上官安、御史大夫桑弘羊勾结燕王刘旦谋反，大逆不道。诏下廷尉，帝使霍光尽诛上官桀、安、桑弘羊、丁外人宗族，鄂邑盖长公主腰斩。唯独皇后上官安的女儿上官秋水年纪尚幼，没有参与政变阴谋，又是大将军霍光的外孙女，因此没有被废黜。
　　消息还没有传到燕国，燕王府早就被持续的恐怖笼罩住了。
　　那年秋天的燕王府怪异四起。下雨的时候，彩虹垂到井里，井水一下子就枯干了；猪圈里的猪疯狂的往外跑，撞坏了府内的官灶；乌鸦在庭院里相斗而死；老鼠在大殿的正门跳舞；大殿的窗户自动关闭，打不开；从天上降下来一团火烧坏了城门楼；大风刮坏了王宫的城楼，折断拔倒树木；流星陨落。王后以下宫人皆惊恐不安，刘旦也吓病了。刘旦的宾客吕广占卜说，有大兵围城，时间在九月或十月，朝廷会有大臣被处死。

　　燕王更加忧惧，对吕广说：
　　“谋划的事还没成功，妖异已经多次出现，该怎么办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官父子等人伏法的事传到燕国，刘旦召见燕相郑平，问道：

　　“事情败露了，还发兵吗？”
　　“左将军上官桀和盖长公主已被处死，百姓们都知道了此事的真相，不可发兵了。”
　　郑平绝望的说道。
　　刘旦神情恍惚，悲愁万端，便在万载宫摆设酒宴，会集宾客群臣妃妾饮酒。在酒席间，刘旦起身歌舞：　
　　归空城兮
　　狗不吠
　　鸡不鸣
　　横术何广广兮

　　固知国中之无人！
　　城空了，人去了，鸡不鸣、狗不叫，走在这死一样寂寞的大街上，我该怎么办呢？听到燕王的悲歌，在座的人都哭了。
　　宴席还没有散去，从长安派来的专使赐给燕王的玺书已经到了，上面说到：
　　当初高祖皇帝取天下，分封子弟为王用以藩屏社稷，父亲死了儿子继位，哥哥死了弟弟接替。今燕王本为骨肉至亲，同为一体，却与外姓异族图谋社稷，把外人当亲人，把亲人当外人，有叛逆悖乱之心，无忠君爱国之义。假如作古之人地下有知，你还有什么面目再奉斋酎祭品去参拜高祖皇帝之庙？”
　　刘旦接到玺书伏地叩拜，流泪说道：
　　“老虏曹奉事不谨，做了这种事应当被诛族，唯有一死谢罪！”

　　说罢，刘旦解下绶带，自绞而死。
　　日期：2018-03-11 09:47:22
　　第四章　 长安二十七天之刘贺的人生之巅
　　15
　　“大将军何思之深也？”
　　大将军府总管冯子都带着田延年悄悄进来，在旁边站了一会，田延年上前打断了霍光的那些腥风血雨的回忆。

　　“你们两个来了，猜猜我在想什么？”
　　霍光在冯子都的脸上扫了一眼，勉强的笑了一下，向田延年问道。
　　“大将军是国家柱石，受两代先帝倚重，身系天下安危。今昌邑王进京，朝廷百官对其为人、才智一无所知。我猜大将军是担心他不堪重任，有愧先帝托付？”
　　“呵呵呵呵。”霍光不置可否，接着问道：
　　“昨天你见了昌邑王，你觉得其人如何？”
　　“回大将军，昨天午夜，我们在郊外接到昌邑王，虽然没有深交，但火光之中，王的相貌还算可以，身材也很魁梧。不过，今天早晨进城的时候，却非常失礼。”
　　“哦，哪些地方失礼了？”
　　田延年的话一下子引起了霍光的重视。
　　“作为大行皇帝的嗣子前来奔丧，到了城门就当下车哀哭，昌邑王却没有。到了内城门，他还是没有。我问王的属官，他们告诉我说，王的喉咙疼痛，不能哭。”

　　“哦，还有吗？”
　　霍光点点头，又问道。
　　“我听说昌邑王这一路上也很荒唐。征王的诏书夜里到达昌邑，王午时就出发了，不到一个下午就走了一百三十多里。在济阳，王喝酒吃肉，向济阳令求长鸣鸡，在洛阳买积竹杖，在弘农车载女子，虽然后来证实不是他所为，但他也脱不了驭下不谨的责任。”
　　“嗯，好了，我知道了。对了，子都最近在忙什么？”
　　霍光看着冯子都，关切的问道。

　　“回大将军，小人最近陪着大公子监督新府邸的营造，所以没有常来看望大将军。”
　　冯子都回道。
　　“虽然忙，可别忘了老夫哦。”
　　霍光伸手，在冯子都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冯子都那张英俊的脸，暧昧的说道。
　　有田延年在，冯子都的脸有点红了：
　　“小人不会忘记大将军的。”
　　正在说这话的时候，半老徐娘的夫人霍显从屋里款款走出来。霍显身穿长袖襦裙，头上梳了一个瑶台髻的发型，脸上涂脂抹粉，妖冶横生。从冯子都身边走过时，霍显匆匆的在他脸上漫不经心的撩了一眼，冯子都赶紧把头低下。霍显上前说道：

　　“这里都不是外人，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不知道夫君怎么处置昌邑王？”
　　霍光看着打扮得如此花哨的夫人，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道：
　　“朝廷征召他，当然是让他来嗣皇帝位了。”
　　“夫君一心朝廷事务，如今新皇帝很快就要登基了，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夫君，你有没有为霍家考虑过？”
　　“考虑什么？你有话直说吧。”
　　“这么多年来，我们霍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而你也老了，一旦有讳，霍禹霍山不知道能不能撑住霍家，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夫人说话向来没有这么吞吞吐吐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霍光疑惑的看着霍显，忍不住说道。
　　“好吧，我说了。昌邑王的废立都在于夫君的手里，他现在刚从封国来，凡事仰赖夫君，趁着他还没有即位，我觉得应该把上官秋水嫁给他，有了这层关系，将来就是夫君致仕归隐了，霍家的地位仍然会固若泰山。”
　　听到这里，霍光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
　　“胡说！真是岂有此理，上官皇后早为人妇，天下皆知，怎么可以再嫁？况且昌邑王和大行皇帝乃叔侄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对于霍光的恼怒，霍显并不吃惊，她徐徐说道：
　　“哼，那有什么？当年鲁元公主的女儿嫁给孝惠皇帝，他们还是亲亲的舅甥关系呢。再说了，上官秋水今年才十六岁，作为外祖父，你忍心让她一辈子守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