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摊主神秘兮兮地问道：“前两天，B区金富典当行那事儿你听说过吧？”
　　黄板牙的细眯眼马瞪大了：“是这小子？”
　　“对，是他，当时我可是在外面看完了全程的！”
　　黄板牙心里有点不妥了：“物修复师吗……我是不是卖亏了啊？”
　　那摊主一拍他的肩膀：“什么亏不亏的，算能挣钱，人家也是靠的自己手艺！”
　　黄板牙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得也是……”
　　苏进会买那枚古钱，当然是有原因的。
　　它看去被黑色杂质层层包裹，但这杂质其实是泥土跟铁锈的混合体，不难去除。最关键的是，从它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这枚古钱是枚铜钱，也是青铜制成的。
　　铜钱怎么可能有铁锈？只有一种可能，是这铁锈是外来物，那去除去起来更方便了。
　　有了这层杂质的保护，里面的铜钱品相完好的可能性非常大。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是，苏进刚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包，里面一共只有七十三块钱，也这枚能买得起了。
　　买完铜钱，苏进又去店里买了一些要用的试剂和工具，找了附近一家茶楼的角落坐下。

　　他先用清水把古钱清洗了一遍，然后用棉签沾了弱酸，轻轻在杂质表面滑动。
　　弱酸、双氧水、氨水……渐渐的，那些黑色杂质被清除掉了，显现出古钱真正的样子来。
　　一样的圆形方孔，下左右写着五个字——
　　得壹元宝。
　　苏进唇边泛起一丝微笑，果然没错，真的是得壹元宝！
　　唐天宝年间，叛将史思明起兵反唐，登基称帝，立国号“大燕”。得壹元宝是在他称帝的时候铸造的。它存世数量极少，向来有“顺天易得，得壹难求”的说法，是古钱币里罕见的珍品。

　　而他手的这枚得壹元宝，下左右各有一个月纹，属于得壹元宝的顶级品，是珍品的珍品！
　　古钱的价格向来不高，但这枚得壹元宝在他以前那个世界，至少也能卖到十万。在现在这个渴求物的世界里，更难说了……
　　结果大概出来，苏进只兴奋了短短片刻，深吸一口气，重新定下了心。
　　修复还没有完全结束，他手更加小心。
　　没一会儿，黑色杂质被彻底清除，接下来要对付的是面的铜锈。
　　物古玩一般都讲究“修旧如旧”，也是说，在修复它的过程，不要求把它修得跟新的一样，那样看去假了。通常来说，要求保留适当的时代痕迹，让“古玩”看去还有个“古玩”的样子。
　　譬如这枚古钱，面的铜锈不能完全清除，要保留适当的锈色。
　　锈色的光泽、形态，对于古钱的品相来说都是有加成的。

　　苏进在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虽然手工还有点不太稳，但慢慢做下来，快到下午五点时，也终于全部完工了。
　　这枚古钱通体完好无损，面“得壹元宝”四个字与周围月纹都边缘清晰，表面沉积的黑色十分均匀。
　　这正是古钱币里最好的品相——九品美正！
　　一枚九品美正的得壹元宝！
　　苏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茶水刚刚入口，他怔了一怔。
　　他叫了杯素茶，喝了这么久，茶水早该凉了，但现在喝进嘴里的温度却温热得刚刚好。
　　他抬头一看，只见隔壁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
　　这人三天前才见过，结果今天又碰面了——正是谈修之。

　　三天碰两面，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苏进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点头道：“又见面了，真巧。”
　　谈修之微笑着摇头：“不是碰巧，我是听说你在这里，然后过来的。没想到又看了一场漂亮的修复。”
　　原来这间茶楼本来是谈修之开的，苏进在这里修复古钱，很快有人报到了他那里，他刚好办完一件事，直接过来了。
　　苏进手边的茶水，是他派人更换的。服务员轻手轻脚，苏进工作得太专注，竟然都没有发现。

　　谈修之举杯，以茶代酒，恭喜苏进又完成一项工作，又笑道：“苏先生修画裱画一流水准，没想到在古钱也这么精通。”
　　苏进微笑着道：“修什么不是修？其实多少都是有点共通之处的。”
　　谈修之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苏先生这枚古钱出手吗？”
　　苏进非常爽快地说：“当然，修它本来是要拿来卖的，价格合适行。”
　　他这么爽快，谈修之也很干脆。他向旁边招了招手，叫来一个穿着长袍的年人，明显是来掌眼的。

　　年人走到桌边拿起得壹元宝，用指尖细细摸过，又用舌头舔了舔。
　　苏进端着茶杯，看着这一幕，表情有点古怪。
　　刚刚他清洗这枚古钱，用了很多种化学试剂。这些试剂的味道……可是有意思得很。
　　不过这掌眼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表情如常，辨别了半天，凑到谈修之耳边要说话。
　　谈修之摆了摆手，道：“直接说行。”
　　掌眼道：“唐末得壹元宝，四月纹，品相是九品美正，顶级品。”
　　谈修之满意地点头，向苏进道：“请开个价吧。”
　　苏进对这个世界的行情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开价。他笑了笑，说：“老熟人了，价格合适行，还是你来说吧。”
　　谈修之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两年前，香港胜通拍卖行拍出一枚七品四月得壹元宝，当时的拍价是三十万。这两年行情看涨，这枚的品相更佳……五十万如何？”
　　苏进扬了扬眉。在他以前的世界里，这枚古钱最多十万，在这里竟然可以卖到五十万吗……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了，苏进很干脆地说：“可以，那成交。”
　　两边都是爽快人，很快达成了协议。谈修之这次没再开支票，转了五十万在苏进的卡。
　　一切搞定之后，他站起来，向苏进伸出手：“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苏进意味深长地道：“一定有的……”

　　两边对视了一眼。第一次也算了，第二次还能这么凑巧到得这么快，有些话也不用多说了。
　　不过对于苏进来说，有这样一个稳定的大客户，也算是件好事。
　　从茶楼出来，苏进看了看天色，坐车去了关村。
　　之前他买地图研究过了，帝都变化不小，但也有不少地方跟另一个世界一样。譬如关村，同样是个世界八十年代发展起来的，现在是帝都最大的电子产品交易心。
　　苏进买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两样都是顶配。接着，他又趁着时间还早，到京师大学附近租了个单间。
　　今天在茶楼发生的事情提醒了他。
　　以后他必然还有很多修复物的时候，必须得找个固定的地方当工作室，一方面省得麻烦，另一方面也好准备足够的工具。

　　当然这单间太小，还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最好还是买套自己的房子。不过不管在哪个世界，帝都房价都吓死人，要买一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租完房子收拾完，差不多天黑了。
　　苏进出去吃了个饭，没回谢进宇那边，在租的这个单间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