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一边拽过小强站到他的身边,一边朝小玉吼道:“妈的,你找死啊!谁叫你带小强下河的?你自己作死可以,可你别祸害弟弟!”
小玉吓得从河里慢慢往上挪着步子,阿根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暴跳如雷道:“嗬!好家伙!你看你,还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搞湿了?!啊?!——你胆大包天了……再看看还比你小的弟弟——象你吗?!”越吼越激动的阿根顾不得在一旁拽着他的裤腿的小强一个劲儿的哀求,一把揪住小玉细小的肩膀使劲往河里推搡着,并大声吼道:“让你玩水,玩个够!让你玩水,玩个够——”
“噗通!”一声,小玉脚下一滑,瘦小的身材往河里栽去……几乎同时,阿根突然“嗷、嗷……”杀猪般地大声叫唤起来。——原来,趁着慌乱小强一把抓住爸爸的手臂,在阿根的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小玉在水里扑腾着,手舞足蹈地终于抓住了河里漂浮着的一块废船板。
极度恐惧的小玉,只敢拼了命往对岸扑腾,她害怕岸边凶神恶煞般的父亲。也该是小玉命大,求生的本能不仅让小玉靠一块木板,在呛了几口水后扑腾着划上了对岸,而且小玉从此学会了游水。
当天晚上,祥芳嫂跟阿根扎扎实实的干了一架。甚至,一向忍气吞声的祥芳嫂这次忍无可忍、破天荒地先动了手。——尽管她知道战争将毫无悬念的以她的全败而告终,但是她依然抡圆了胳膊扬手甩了阿根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嘴巴——
当夜,被阿根打得遍体鳞伤,浑身乌青的祥芳嫂搂着睡着了的小玉抽泣了整个通宵。
小强七岁那年被家人送去村里的小学校上学去了。
那个年月的农村,人们重男轻女观念特别严重。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送女孩去学校求学的,小玉自然是没有学上的。聪慧又勤奋好学的小玉趁着闲暇,跟着弟弟倒也学着认识了不少汉字,居然学了些知识。
失学的小玉理所当然的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常年陪伴着妈妈。久而久之,小玉成了妈妈的尾巴和助手。
小玉跟妈妈学会了在春天用长长的丝线穿起一根根用火烧红的缝衣针弯成鱼钩,装上蚯蚓做饵,下到河里逮黄鳝;学会了在夏天用小的青蛙做诱饵挂在很粗的鱼钩上钓黑鱼;学会了在有雾的早晨沿着河在水边滴些农药,稍后再回头捡起呛昏了的河虾;甚至学会了冬天用趟网在河床上推螺蛳或者穿着一块块橡皮拼制的“皮衣”,像“水鬼”般在河坎里摸鱼……
两三年之后,小玉真正成了妈妈的得力帮手,终日忙碌在河堤岸边、田间地头。
小玉常常穿妈妈穿剩下的、带着补丁的而且洗得褪了色的旧衣服。
那年冬天,小玉原先的棉袄袖口嫌短了,祥芳嫂就截了自己一条破得不能穿的棉裤的裤腿给小玉缝在棉袄的袖口上,给小玉穿上了。邻居一个顽皮的小子老是远远地取笑小玉,小玉忍无可忍,有一次硬是抓住那小子,反拧着他的胳膊直逼得那小子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泼辣勤劳的小玉成了远近闻名的“假小子”。
日期:2017-07-21 01:25:40
第二章(1)
又是一年夏收季节,麦子大丰收了。
正午时分,太阳火爆地照耀着刚刚收割完了的田野,祥芳嫂拿着编织袋在刚刚收割机收割完的麦地里捡着麦穗。
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地烤晒着大地,地里蒸笼般冒着热气,又渴又热的祥芳嫂浑身被汗水浸湿了。祥芳嫂被晒得黑黝黝的脸上已经开始蜕皮,在汗水的浸泡下又痒又疼。祥芳嫂无奈地仰起头眯着眼瞅了瞅天,她感觉有些头晕,可她歇不下来。因为烈日的爆晒,好些麦穗已经被晒得爆籽了,爆籽了的麦穗就捡不起来了。——捡麦穗和拾稻穗一样都是抢日头拼时间的活儿——祥芳嫂每年两熟收获季节捡回来的粮食,足够充当全家一年的口粮。
此时此刻,难得干一回农活儿的阿根正在村头大伙儿公用的晒谷场上用拖拉机拉着那只巨大的石碾子,挨家照应着帮大家碾场。阿根的格子汗衫上风干了的汗渍已经泛起了弯弯曲曲白色的地图形状的盐霜,又有汗水在洇沁覆盖开来……
到了晌午时分,阿根戴着草帽、光着脊梁、肩上耷拉着脱下来的汗衫,驾着他那听话的铁牛、随着那有节奏的“隆隆”的柴油机声,嘴里哼着小曲儿,遛弯儿似的碾着场。
“阿根!这些天忙着碾场给拴死了吧……”一边翻晒麦子的韩伯打趣道:“……你那双手痒不痒?……”
“哎!——这不快了吗?”阿根打着哈哈,语气轻松又兴奋地答道:“最多再忙一两天就解放喽……”
“阿根!你一天天在外面耍钱,把你那肥腚丰乳的女人刘在家里,你怎么放得下心的啊?要不要兄弟们帮你照应照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经过李三家晒场时,李三打趣道。
四十多岁的李三,是个光棍汉,稀疏的八字眉下长着一对似乎永远都没睡醒似的眯缝眼,那眼就像先天不足后天划了一刀而成的,而且眼角总挂着些眼屎。从未碰过女人的李三常常靠拿别人的婆娘开些玩笑,过过嘴瘾。
“去你的!缺德的**玩意儿想找抽呢?你小子再耍贫嘴试试!看我一会儿不撕烂你的逼嘴……”阿根不无自豪地嗔怒道。
阿根在家吵架归吵架,在外人赞扬起祥芳嫂时,哪怕是拿祥芳嫂开些带荤的玩笑,他也是蛮开心的。
晒场上一片丰收后的欢声笑语。
太阳快落山了。眼瞅着最后一片晒场就要碾完了,阿根不由得加了加油门,“突、突、突”柴油机烟筒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加大了马力。
就在拖拉机提速转弯时出了状况——碾子没有同步拐过来,向外侧甩了出去,接着拖拉机又把它拽了回来。这一拽不要紧,强大的反作用力使得拖拉机机身猛的一抖,阿根没把好扶手从机座上摔了下来。悲剧就在此刻发生了——几乎同时,被拽回来的巨大的石碾子压着阿根的双腿齐大腿跟部扎扎实实的碾了过去……
日期:2017-07-21 09:24:00
躺在医院里阿根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傍晚。
坐在床头的,是哭干了眼泪的祥芳嫂,和自己的一双儿女。当阿根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齐腿根截去后,困兽犹斗般用双拳击打着自己的脑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歇斯底里地对扑上来阻止他的祥芳嫂和吓得趴在病床上直哭的孩子们吼道:
“滚!滚!丧门星!滚,你们全给我滚……”
那时候的医生之与病人考虑的首选不是病情和健康,是钱。阿根家没有足够的费用让他留下严重受伤的双腿,因为留下之后后续的相关费用巨大。何况截肢手术也不宜懈怠,因为如不及时伤口会迅速感染……
阿根失去了可以让他自由自在东游西荡的双腿,换来的是一张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好动的身躯,还带来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债务。
昼夜躺在床上的阿根好动的心理和生理上的限制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他的脾气日益暴躁起来,整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发脾气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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