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蒋昊已经拉着我向电梯走了过去,那个看去还是个新人的领班刚要过来,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按住了,让他别多管闲事。
那个女人,一看风尘味儿十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所谓的“妈咪”。
走到电梯的路,有人进了房间,房门打开,我碰巧看到了里面。
一个长得很猥琐的男人,正抱着旁边的女孩子,油腻腻的手,不停地在她腿摸着。
只一眼,我已经看的想吐,全身发凉。
这些年,姐姐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讨生活?
这里看去洁净华丽,一尘不染,但总有种让人形容不出的反胃感觉。
706到了,站在门前,我的心脏控制不住的乱跳。
这里面出乎意料的安静,听不见什么声音,我的姐姐,跟我隔着这一扇薄薄的门板。
“考虑好了?”
蒋昊问我,他声音还没落地,我已经推开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幽暗,我一眼认出了她——
不要说八年没见,算是十八年,二十八年不见,我也还是能在人群里,把她一眼认出来。
血缘的羁绊,和相依为命的感情,不是几年没见可以磨灭掉。
这一瞬间,我宁可自己是没有找到人,也不希望眼前这个毫无尊严跪在地的人,会是我的姐姐,夏悠悠。
房间里没有人注意到我进来,有人看到了也不在意。
我像块石头,僵硬地愣在原地。
姐姐跪在地,她头发保养的很好,算被泼了红酒,倒了烟灰,也遮挡不了那一头秀发的光泽。
她半边脸已经肿了,跪在地的腰板却依旧挺直。
她没哭,脸却煞白煞白的。
坐她前面的男人,伸手把烟灰弹到了她胸前,她一颤栗,跪的还是纹丝不动,再抬头,脸已经换了讨好的笑,好像那男人往她胸前丢的只是一颗糖。
“宋哥,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这么对我,你舍得呀?”
她谄媚的语气,还有眼底里藏着的心如死灰,都让我生不如死。
“我们这行,当妈咪的也有当妈咪的规矩,我不能把规矩坏了呀,宋哥,您高抬贵手一回,算了吧?”
那个叫宋哥的,长得很矮,跟没脖子一样,嘿嘿一笑,“你说算了算了?我这面子还要不要,我要这么算了,那人家不得说,我让个娘们给吃死了!?”
“那要不这样,你让我在你脸留个记号,这事这么算了,行不?”
他拿着还燃烧的烟头,要往姐姐脸按。
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呼啦啦涌到了头顶——
“不准碰我姐!”
我扑去,死命地打那个男人的头,我没打过架,只知道用力地往他身砸拳头。
我冲出去的太突然,那个叫宋哥的男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我打了好几下。我知道自己没多少力气,一口咬着他手指头,死也不松开。
反应过来以后他恼了,随手一掀,我滚到了地,顺带着撕下来他手一块皮,带着一股子鲜血淋漓的味儿。
“妈X的,这家的婊/子今天都疯了!?”
他被我咬掉一块肉,疼的脸都抽抽了,抄起酒瓶对着我脑袋来了。
我慌了,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都是两个大字,完了。
在他酒瓶砸下来的一瞬间,姐姐扑到了我身,像小时候每回姑父打我的时候一样。
那瓶酒没砸在我俩任何一个人的身,落地的时候,那一声玻璃的脆响叫人心惊肉跳。
“我X你妈,你——昊哥!?”
那男人变脸的速度快到跟翻书一样,前一秒还嚣张的不得了,下一秒顿时谄媚到让人想起宫廷剧里面的那些公公。
他自以为是想明白了什么,一个劲地陪着笑,“误会么这不是,昊哥你看,这真是误会,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女人,误会,误会!我要知道的话,哪敢这样啊!”
蒋昊神色厌恶,“滚。”
那男人陪着笑,一边走,一边点头哈腰跟蒋昊道歉。
房间里顿时空了,我面对面地看着她,刚开口喊了一声姐,忍不住哭了起来。
姐姐看着我的眼神很绝望,嘴张了张,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走,被我死死拉住,“姐,你想去哪儿啊姐!”
她一声不吭,只是用力地想甩开我,我心里更难受了,“你不是说了来找我吗,你当时说了要来找我的,你怎么能骗我呢!”
“姐你别走,我求求你别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惶恐,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地,抱紧了她的腿,除了这种耍赖的办法,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
姐姐哆嗦着,终于是忍不住了,回头一把抱紧了我,嚎啕大哭。
姑姑骗了我,姐姐根本没死。
她当时的确杀了人,但老天爷总算是怜悯了姐姐一次,她遇到了好人,帮她的律师很同情姐姐,使劲浑身解数,把她定性成了防卫过当。
姐姐根本不是故意杀人罪,没有被枪毙,也没有被关进监狱里,当时也是未成年的姐姐,只是去了少管所。
而我之前也没有看错,那几次我看到都是她,她不是没听见我在喊她,她只是不想见我。
“我这辈子已经算是完了,你好不容易有一条别的路走,我想,别让你回来跟着我了,我这个姐也没有办法再照顾你了。”
她这么一说我眼泪又下来了,她也红了眼圈。
抹抹眼角,她强笑着安慰我,“没事,姐这些年过的也不差,以前在山沟沟里强。”
她是在少管所里认识的许枫,是两年前,我俩闯到了她酒吧房间里,非要找姐姐的那个人。
按照社会标准来看,枫姐不是个好人,但对于我姐来说,她是个独一无二的好朋友。
当时姐姐离开了少管所,没有地方去,她把姑父杀了,想再回家是不可能的了。枫姐收留了她,让她跟自己一起住。
枫姐是一段婚外情的产物,后来父母离了婚,哪边都不要她,亲生父亲也不要,只会按月给她寄钱。两个苦命的女孩子,在少管所认识,惺惺相惜。
枫姐之所以进少管所,原因也跟姐姐差不多,没有人保护的女孩子,似乎格外能勾、引起一些人的欲、望。
两个人发过传单,端过盘子,所有能让她们生活下去的事情,两个人全都做遍了。最苦的一回,她们连着很多天都只能分着吃馒头白开水。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份,她俩也不会走这条路。
命运有时候是这么操蛋,枫姐的亲生父亲突然断了给她的生活费。
其实本来,给的那点生活费,也只够枫姐在这个城市租一间小小的地下室,但要是没了那点钱,连地下室都没得住。
房东催房租,她俩打工的老板,又一拖再拖,不想发钱。
终于,在逾期半个月以后,房东去赶人了。
那天她俩反锁着门,在里面抱头默默流泪,听着外面房东的叫骂,一直在地板坐到天黑,房东骂累了为止。
枫姐最先不哭了的,她让姐姐在家等她,她去想办法交房租。
没别的可以给,她用身体交了房租。
房东睡舒服了,大发善心,可以再拖半个月。
那天枫姐打了盆凉水,一遍一遍洗着自己,冻的嘴唇青紫。姐姐哭着用被子裹住了她,一场高烧过后,枫姐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咱俩也去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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