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监把炭火准备好，上林苑的牡丹二千株，转眼间已用炭火烤了一半，群芳圃也是一样，上官婉儿向公主轻轻笑道：“现在只觉得四处焦香扑鼻，倒也别有风味，公主向来最喜欢花，有没有闻过这种异香吗？”公主也轻轻的笑道：“据我看来，今天不光是赏花，还是炮制药料哩。”上官婉儿道：“请问公主，是什么药料？”公主笑道：“好好的牡丹，不去浇灌，却用火烤，这难道不是六味丸用的炙丹皮么！”上官婉儿笑道：“一会把剩下的两千株也烤枯，将来倒是可以开个丹皮药材店哩，一直都有击鼓催花之说，现在主上催花，与众不同，纯用火攻，可谓是霸王风月。”公主道：“听说你那里对待花儿一直都有各花有十二师、十二友、十二婢之称，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主上正在让人炮制牡丹，趁着现在没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把师、友、婢的意思谈谈呢？”上官婉儿道：“这是奴婢说着玩的，如果说的不对，公主不要笑，所谓师，就像牡丹、兰花、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之类的，或者古香自异，要么国色无双，这十二种，名列上等，它们开的时候虽然只是玩赏，但是对他们态浓意远，让人肃然起敬，不比老师差多少，所以叫做十二师，其他的像是珠兰、茉莉、瑞香、紫薇、山茶、碧桃、玫瑰、丁香、桃花、杏花、石榴、月季之类的，有的风流自赏，有的清芬宜人，这十二种，位列中等，当它开的时候，凭栏拈韵相顾把杯，不光是蔼然可亲，真可以当成倾述的对象，像是合得来的熟人，所以称其为友，至于凤仙、蔷薇、梨花、李花、木香、芙蓉、蓝菊、栀子、绣球、罂粟（！）、秋海棠（大中华民国全图）、夜来香之类的，要么嫣红腻翠，或者送媚含情，这十二种，下等，当它开的时候，不但心存爱憎，而且有不入流的想法，消闲娱目，就像解事小环一样，故呼之为婢，只有这三十六种，可师，可友，可婢，其余的种类虽然多，或者是某个地方独有，很不常见，或者不好看没什么好看的地方，所以我不喜欢。”公主道：“你把三十六种花，借师、友、婢的意思，分为上、中、下三等，虽然是因为各种花的品类与之区别。据我看来，其中似乎有爱憎的偏间。就像芙蓉应该列在友，反而在婢；月季应该列于婢，反而列于友，这样不是叫芙蓉抱屈吗？”上官婉儿道：“芙蓉长成媚态娇姿，外表虽然好，但是朝开暮落，其性无常，这样的怎么能称为友，至于月季，姿态虽然不如芙蓉，但是四季都开，其性最长，怎么会不是好友？”

　　正在聊天，巳时差不多快要到了，宫女们纷纷来报，这个地方和群芳圃的牡丹，都已经放叶含苞，很快就要开花了。武后道：“原来她也知道朕的厉害，既然是这样，权且施恩，把火撤了。”宫人遵旨，把火盆撤掉，霎时间各个地方的牡丹都开了，连那种被炭火烤枯的，也都照常开花，现在世上所传的枯枝牡丹，淮南卞仓最多。无论什么时候，把它的枝梗摘下放到火里，像干柴一样，随之就可以烧着。这个异种估计就是武则天留的甘棠遗爱，当时武后看见牡丹花已经开了，气虽然消了，心里还是不太高兴，因此下了一道御旨道：“昨天朕赏雪心情挺好，想去上苑赏花，曾降敕旨命令百花明天一早让这里的花一起开放，以供观赏，牡丹是花中之王，应该遵旨先开，但是今天开的比群花晚，明显就是玩忽职守，本应该把这个物种铲除干净，念在它也算是一种药品，还属于有用的东西，贬去洛阳，大内的几千株牡丹，等朕宴过了群臣，就派兵挪到洛阳去，让该处节度使章更，每年采贡丹皮若干石以备药料之用。”此旨一下，后来纷纷都运了过去，越长越多，所以天下的牡丹到现在只有洛阳最盛。

　　武后又命令司花太监,把上林苑、群芳圃所开的各种花细细查点,共计若干种开单呈览，其中如果有外域及各个地方所进贡的，也都一一载明。太监领旨，随之查明一共九十九种，把名目开列清单呈上去。武后看见各种花开的如此之多，很高兴，把单子递给公主观看。
　　因此向上官婉儿笑道：“你一直都有才女的名声，博古通今，有没有见过灵芝和铁树都在冬天开花，洛如、青囊、瑞圣、曼陀罗各花的来历，可都晓得吗？”上官婉儿奏道：“我一直听说灵芝产自名山，是神仙吃的东西，因为它一年三开花，又名三秀，就算是前古圣明之世，也都很少见，今天不光是芬芳大放，而且有五种颜色，至于铁树开花，更是少见，相传每逢丁卯年或者可能开放，今年是甲申，不是时候，没想到在冬天和灵芝一起吐艳，实在是国家嘉祥，洛如花，据古人传说，它的种子即不易得，花更少见，唯独国有文人，才能开花，青囊花，按史鉴本来出自契丹，它详细的地方已经不可考，然以青囊二字来说，据《晋书》里郭公曾得青囊之秘，象属文明。今天和洛如一起开放，肯定是主宰人文辅佐圣人之兆，其他的像是瑞圣花，一经开放必经九月之久，象征主上国祚永长。曼陀罗花，当日世尊的说法，上天雨之象主西方宁谧。以上的各种花，都是稀世之宝，今天都遵旨齐放，真是主上洪福齐天所致，可谓亘古未有盛事，也是千秋一段佳话。”

　　公主道：“现在看洛如、青囊开的花，不光是鲜艳冠于群芳，而且枝多连理，花都并蒂。
　　日期：2017-06-16 18:58:10
　　以阴阳和奇偶而论，连理、并蒂为双，属阴，阴为女象，刚才上官婉儿所奏的洛如、青囊主文，以臣女所见，连理、并蒂主女。据这景象，将来肯定是主圣上广得闺才的征兆，因为主上奉天承运继承大统，天下闺中自然应该广育英才以为辅弼，就像古之八元、八恺，风云际会。所以草木有知，也都预先呈兆，臣等蒙主上的洪福，恭逢其盛，不胜欢欣颂祷！”于是带领那些宫人山呼叩贺，武后听完，不觉大悦道：“这种事情虽然是上天垂象，但是朕何德何能，怎么敢妄求巾帼中有八元，八恺之盛，如果得到了一两个良才，共理朝纲，得备顾问，心愿也就足了。”于是吩咐宫人给众花挂红，而且降了敕旨。封洛如花为文运女史，青囊花为文化女史。又命太监制金牌二面，一镌文运女史，一镌文化女史，很快造好了，挂在洛如、青囊的上面。谁知道各种花挂上了红，开的更鲜艳，那洛如和青囊挂上了金牌，尤其茂盛，不光是并蒂，而且从花心又长出一朵花。武后越看越喜欢，不觉喜笑颜开道：“现在洛如、青囊两种花已经被朕封为女史，没有不是蒂中结蒂花中套花的，真是双双吐艳两两争妍。要是以奇偶来说其为坤象无疑。公主所说的闺才之兆，不能说是没有原因，但向来两花并放称之为并蒂。至于花心又长出一花，却也最罕见，一直也没有它的名字。

　　如果从形状来讲，就像是孩子趴在母亲的怀里，可以称呼为怀中抱子，现在各种花快到了一百种，至于并蒂以及怀中抱子，只有洛如、青囊两种，今天特地降旨，众花中如再开有并蒂或怀中抱子者，即赐金牌一面，并赏御酒三杯。说完把圣旨写了，随即张挂，却也齐怪，没多长时间，那些花里居然有十多种开出了并蒂；至于怀中抱子，虽然只有几种，其中惟有石榴最盛。武后随即命宫人各赏金牌，并奠御酒。

　　公主道：“臣女经常在上苑游玩，石榴很少，今年忽然有数百株那么多，不光是五色具备，并且有花心另挺枝叶，还长出怀中抱子。奇奇幻幻夺尽造物之巧。这样的异种，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武后道：“这里的石榴，是朕特命陇右节度使史逸从西域搞到的，据说这种花的颜色种类既多又不同，而且有夏秋常开者。现在不但开出异色，而且很多怀中抱子。世俗本来有榴开见子之说，现在又开出怀中抱子，多子之象无过于此。可以考虑封为多子丽人。朕看见此花，偶然想起侄儿武八思已经四十多岁，还没有后代，昨天朕派往东海郡镇防海口，为什么不把它送去，当成侄儿得子之兆？”于是吩咐太监，等到宴过群臣，随即把石榴二百株传谕兵部，解交武八王爷查收，这种花后来送道东海郡，附近流传，没有不保护的。所以沐田地方到现在仍然有异种，而且有一株而开五色者。每花一盆，没有数十金不可得，真可以说是甲于天下。

　　武后正在吩咐，只见宫人奏道：“现在查点各给地方牡丹，除了运到洛阳的四千株，还剩下四百株。应该送到什么地方，请旨定夺。”
　　武后道：“大内所有的牡丹，等到宴赏过后，不许留存一株，这样丧心负恩，怎么可以仍然留在这里！剩下的四百株，朕听说淮南节度使文隐昨天在剑南剿灭倭寇出了大力气，现在积劳成疾。听说他们那里牡丹很少，可以把此花赐给文隐，让他玩花养病，以展示朕轸念劳臣的美意。”宫人领旨。武后又到群芳圃看了一遍，吩咐摆宴和公主赏花饮酒。
　　日期：2017-06-16 21:59:35
　　第六回　众宰承宣游上苑　百花获谴降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