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转身操作平板关闭投射影像，就在她转身之后，凯莉的投影把橄榄球抛过去后无人接手，橄榄球沿着抛物线掉落地上，弹起一次后影像正好关闭。
　　“大家都看到这个细节了？”凯莉显然是有意为之。
　　李云飞站起来鼓掌：“你的程序简直完美无缺！”
　　“谢谢。”凯莉摘下触感手套，“但我想跟大家讨论的不是这个。”

　　凯莉操作平板，WF-100在同学们头顶上投射出了太阳系全景图，金黄的太阳高倨中心，八大行星按轨道比例铺满了整间活动中心。
　　“大家抬头看看，这个就是我们生活其中的太阳系，”凯莉手指轻触平板，蓝色的地球加大亮度突显出来，“这是地球，亿万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接着亮起的是地球边上的月球，“这是月球，1969年7月21日人类第一次踏上了另一个星球，”凯莉又点亮了在地球外圈环绕太阳运行的那颗红色星球，“火星，我们的下个登陆目标。但是你们都知道，登月之后已经过了超过半个世纪了，虽然我们离开过地球摇篮，可面对太阳系这间屋子，我们依然是那个笨拙爬行的婴儿。”

　　凯莉把太阳系全景图调暗，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回到沙龙现场：“爬了这么久，我们还是没能学会走路。如果看看自家院子都这么艰难，那如何去半人马座比邻星窜门？什么时候才能逛逛第三旋臂这个小区？”
　　“你的发言跟主题没什么关系啊。”有同学提醒到。
　　“不，有关系。大家都是电竞协会的，据我所知，这个协会除了电竞，还有挺浓的极客氛围，对计算机科学你们多少都学过一点，说起在半导体领域屹立几十年的摩尔定律大家都知道。不过你们没觉得奇怪过吗？为什么向内的科技发展如此迅速，比如奇点世界这种虚拟现实技术，几年前它还可以是科幻小说的主题，可现在它已经变成整个社会严肃讨论的话题了；但在另一方面，向外的科技发展却迟重而缓慢，比如我刚刚提到的宇航。”

　　“那是肯定的啊，虚拟现实每个人都能用得上，而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抬头望天啊？”一个同学说。
　　“这就是市场因素对科技的深度影响吧。”又一个同学发言。
　　“说的没错。我们是满足于在廉价的虚拟现实里指挥星舰大战，还是更愿意为NASA和CNSA联手的火星计划投赞成票？”凯莉接着说，“那个计划可得花上几千亿美元冒着巨大的风险才能勉强把四个宇航员送上火星，而在虚拟世界里这种事情我们每天都可以轻松做上无数遍。”
　　日期：2017-05-24 16:41:56
　　【第三章 沙龙】

　　【7】
　　一个男生说：“听你说到这，我想起以前看过一篇刘慈欣写的小说，里面有个外星观察员把人类首次发射火箭那天命名为诞生节，而后来人机神经互连技术完善那天却被命名为流产节。”
　　凯莉说：“那篇小说我也看过，《不能共存的节日》。很多人认为VR会让人沉迷于精彩的内部世界从而放弃乏味的外部世界，这就是我们沙龙一开始讨论的话题，而AR却是要让外部世界不再那么乏味。所以VR和AR是既相互关联又指向相反的两个领域。
　　“现在我要说回沙龙的主题了，奇点世界与未来，其实也可以说是卡森�6�1罗伯特与未来，大家都知道他被誉为本世纪最了不起的科技创业大神，甚至有评论家认为他的成就超过了比尔�6�1盖茨、史蒂夫�6�1乔布斯、拉里�6�1佩奇以及马克�6�1扎克伯格等等硅谷巨头的总和，因为这些巨头只是为我们已经生存其中的现实世界带来革新，而卡森�6�1罗伯特却直接塞给我们一个革命性的从未有过的生存空间—奇点世界—或者用他本人更喜欢的说法—第二世界。

　　“不过对这个观点我既认同又觉得还没说到点子上。我认为卡森�6�1罗伯特最了不起的地方不在于创造了第二世界，而是与此同时致力于继续推进第一世界的科技发展，他参与投资了中美联合火星计划，努力把虚拟叠加上升为国际通行的技术标准，开发出的人工智能Singularinie母体模块不但用于管理整个奇点世界，更将在现实中的许多方面带来革命。
　　“相比之下，”凯莉拍了拍WF-100，“AR只是他吸引公众把更多注意力保持在第一世界的方式之一。”
　　凯莉边上一直沉默的关伊荷开口道：“我插一句，既然你提到了辛妮，我们知道在奇点国际宣布正式版奇点世界明年就要上线后，世界各地都爆发了一些规模不等的抗议行动，而抗议的很大一部分焦点就是针对辛妮的。既然前面你认为悲观的VR前景不会出现，是因为虚拟叠加这个技术设限和虚拟现实的技术追求本质上没有冲突，那你要怎么解释A.I.威胁论？因为开发A.I.的目的就是要创造超越人类的强人工智能，这里如果也做技术设限，那必然与技术追求存在根本矛盾。”

　　凯莉转身看着关伊荷：“辛妮没有自我意识，而且我不认为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有谁能想出办法教它们觉醒。”
　　台下一个女生支持关伊荷的看法：“你的说法恐怕没有哪个A.I.工程师愿意承认。我们是科幻沙龙，不妨把眼光放到人类有能力造出具备自我意识的强人工智能那个时间点。只要A.I.进化到比人类聪明，我们就必然要承担被取代的风险，优胜劣汰是几十亿年自然进化的结果，人类也逃脱不了。”
　　另一个男生说：“就像当年智人淘汰了尼安德特人。”
　　又一个男生站起来发言：“但A.I.和人类不能做这种类比，就算A.I.进化出了自我意识，它也不可能比人类聪明，因为聪明可不只是A.I.擅长的计算穷举、逻辑推演、记忆搜索这类理性思维模式，更包括A.I.很难学会的情感、直觉、艺术鉴赏、创造性、好奇心等等感性思维能力，而这些就是我们的优势。所以我认为A.I.取代不了人类。”
　　凯莉对着那个支持自己的男生：“我同意你的结论，但不同意你的分析。我们没理由认为自己有办法理解A.I.的思维。至于你引以为傲的所谓情感之类的，说到底也只是我们自己珍惜的一种行为模式，A.I.更可能根本不在乎。就像母鸡下蛋后会咯咯叫、公孔雀求偶会开屏，难道你会有兴趣学它们？达尔文的演化论里面除了优胜劣汰还有一句，适者生存。一山不容二虎是因为两只老虎占据了同样的生态位，但如果把其中一只换成螳螂就没有问题，虽然老虎远远强过螳螂，但它对螳螂完全没兴趣。虽然有强有弱，但只要分开不同的生态位就可以相安无事，老虎和螳螂都实现了适者生存。由于A.I.和人类是如此不同，一个是硅基生命，一个是碳基生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生态位拉得这么开，和谐共处应该不会很难。”

　　凯莉操控平板让WF-100把太阳系不断缩小，视线迅速拉远，几秒种后活动中心顶棚装满了一整个银河系：“如果A.I.觉醒了，我猜它对占领地球或者服务人类都不会有什么兴趣，”她望着头顶浩瀚的星海，眼眸里泛着亮光，“它会把视线投向太空，心想，宇宙那么大，应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