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祭坛上的游戏——中国古代宫廷政变》
第39节

作者: 庶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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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鼎鼎的史学家刘知几也对他说:“无污青史,为子孙累!”这等于在威胁张说,这笔杆子在我这儿掌握着,如果你要敢做什么对不起魏元忠的事,我就要把你记载在历史里头,让你家世世代代都为此受羞辱。

  张说是聪明人。他也明白,张氏兄弟虽然权倾朝野,但他们的富贵全部依附于武则天,而武则天巳经老了,一旦武则天死去,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经过群臣这么一番激励,张说反水了。
  日期:2017-04-04 00:33:42
  进殿之后,武则天问张说:“据说魏元忠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时候,你也在场?”
  张说一时没有回答。魏元忠着急了,忍不住叫道:“张说,你也要与张昌宗一起罗织罪名陷害我魏元忠吗!”

  张说不高兴了,皱起眉头说:“魏元忠身为宰相,怎么也跟市井小民一个口气,听风就是雨,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这时候张昌宗等得不耐烦了,催张说快点说。张说下了决心,脸色一变,对武则天朗声说道:“陛下请看,在陛下面前,张昌宗尚且如此逼臣,何况在朝外呢!臣现在当着诸位朝臣的面,不敢不据实而言,臣实在没有听到过魏元忠说这样的话,只是张昌宗威逼我,让我为他作伪证罢了!”
  张易之与张昌宗兄弟没有想到张说忽然反水,一下子懵了,本能地大叫起来,说:“张说和魏元忠一同谋反!”一时间满朝哗然。
  这下子连武则天都觉得奇怪了,你们刚刚说张说可以为你们作证,现在又说他谋反,这是怎么回事呀。张易之兄弟本来是脱口而出,并没有想清楚理由,现在武则天这么一问就有点着急了。张易之眼珠一转就想出一条罪状,说:“臣曾亲耳听到张说把魏元忠比作伊尹、周公,伊尹放太甲,周公摄王位,这不是想造反是什么?”
  张说马上说:“张易之兄弟是孤陋寡闻的小人,只是听说过有关伊尹、周公的只言片语,又哪里懂得伊尹、周公的德行!魏元忠初登相位,我以郎官的身份前往祝贺,元忠对前去祝贺的客人说:‘无功受宠,不胜惭愧,不胜惶恐。’我确实是对他说过:‘您承担伊尹、周公的职责,拿三品的俸禄,有什么可惭愧的呢!’伊尹、周公皆为臣至忠,古今仰慕。陛下任用宰相,不让他们效法伊尹和周公,那让他们效法谁呢?况且臣岂不知今日附张昌宗立可拜相,附魏元忠立致族灭!但是,鬼神难欺,名义至重,臣不敢妄奏诬告。”

  二张这下可傻眼了,可是武则天是聪明的人,马上就猜到这事的前因后果了。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小情人竟被人如此耍弄,武则天不由得心头火起,大怒道:“张说,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也该一起治罪!”
  正谏大夫兼宰相朱敬则上疏直言申辩说:“魏元忠一向以忠正著称于世,张说入狱又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如果将他们治罪,会丧失天下人望。”
  那个曾劝武则天还政李唐的平民苏安恒也再次上书:“陛下登基之初,人以为纳谏之主;暮年已来,人以为受佞之主。自从魏元忠下狱,大街小巷纷扰不安,皆以为陛下委信奸宄,斥逐贤良。忠臣烈士,都在自己家中拍着大腿叹息,而在朝堂之上却缄口不言,畏迕易之等意,徒取死而无益。现在赋役烦重,百姓凋弊,再加上邪恶之徒专横放纵,刑赏失当,窃恐人心不安,别生他变,争锋于朱雀门内,问鼎于大明殿前,陛下将何以谢之,何以御之?陛下好生恶杀,纵不能斩佞臣头以塞人望,臣请夺其荣宠,翦其羽翼,无使权柄在手,骄横日滋。”

  按照苏安恒的意思,应该把二张兄弟杀掉。如果实在舍不得杀,也要贬官发落,不能再让他们手握大权,任意胡为。接到这个意见信,武则天没理睬。
  张易之等人见到他的奏疏之后勃然大怒,一个小老百姓,居然也敢用这种口气跟皇帝说话。二张随即力劝武则天诛杀苏安恒,幸亏有朱敬则和凤阁舍人桓彦范等人的多方保护才得以幸免。
  这年九月,闹得沸沸扬扬的魏元忠案终于尘埃落定。魏元忠被贬为从九品下的高要尉,从宰相贬为副县长,到南方当县尉去了,张说和太平公主的情夫高戬也都流放岭南。魏元忠辞行的时候,对武则天说:“臣年纪大了,这次前去岭南,十死一生。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时。”
  武则天问他为何这样讲。当时张易之、张昌宗都在武则天身旁侍奉,魏元忠用手指着他俩回答说:“此二小儿,终为乱阶。”这两个小儿终将成为祸乱之源。
  张易之等人赶忙走下殿堂,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声称魏元忠冤枉了他们。
  武则天叹道:“魏元忠去吧!”
  按说武则天已经够给两个小情人面子了。但是二张被宠坏了,受人欺负哪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啊?没过几天就又找上魏元忠的麻烦了。魏元忠曾是太子左庶子,是东宫官僚的头儿,这次含冤被贬,太子仆崔贞慎等东宫的几个下属就一起给他饯行。这本来是人之常情,可是二张听说这事,马上叫人化名“柴明”,诬告这几人与魏元忠谋反!
  武则天让监察御史马怀素负责审理,还特地当面嘱咐马怀素:“此案铁证如山,只要随便审审就可以了。”
  马怀素刚审没一会儿工夫,武则天就接连好几次派宦官来催促结案。这做得太过分了,马怀素不干了,说必须找到原告“柴明”和被告对质才能结案。所谓的“柴明”本来就是子虚乌有,这不是给武则天出难题吗!武则天气坏了,质问马怀素:“你想包庇叛逆的人吗?”
  马怀素回答:“臣不敢包庇叛逆。但魏元忠以宰相的身分遭贬,崔贞慎等人因亲朋故旧的关系为他饯行,若诬以为反,臣实不敢附和。从前梁王彭越谋反,头被砍下示众,梁大夫栾布出使回来,对着他的头奏事,汉高祖也没有认为栾布有罪,何况今天魏元忠所受的处罚远远不及彭越,难道陛下反而杀掉为他饯行的人吗!而且陛下操生杀之柄,欲加之罪,取决圣衷可矣。既然陛下派臣负责审理此案,臣何敢妄断?只好据实奏闻。”

  武则天问:“这么说对这些人你是打算一个也不治罪了?”
  马怀素回答说:“臣智识愚浅,实不见其罪。”
  武则天没有料到,一个魏元忠的案子居然没法按自己的意思办。其实她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些不听话的朝臣,她只须再起用一两个酷吏似的人物,就足以让这些人全部钳口了。但今日的女皇已经老了,没有那份心力重新掀起血雨腥风。最后,案子不了了之,除了魏元忠与张说被贬谪流放之外,其他人一概不予追究。
  魏元忠一案扰攘多时,武则天原本在生病,经这么一折腾自觉身心俱疲,一气之下,她带着政府班子离开长安又重返洛阳了。长安和洛阳在当时人看来那就是李唐和武周各自的象征,盼着武周政权顺利回归李唐的人们一下子都傻了眼,女皇的心思难道又有变化吗?都是这两个坏小子搞的鬼!他们是阻止武则天传位太子的罪魁祸首,也是李唐复国道路上的最大绊脚石,看来不把他们除掉,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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