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3-01 23:47
第四十六章:邮轮与冰山 文/回风舞
从三月到六月,白朱埋头学习,吝惜昼夜。
四周有时是热闹的,有时是僵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来时间与空间的连续性,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像厉兵秣马的军队,浩浩荡荡地经过白朱的位置,只掀起一阵喧嚣的尘土,顷刻就在她耳边退散。她是一块坚实的堡垒,圈出一块地,只关心城内的子民,城外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抵达不了她的。
六月。距离高考只剩7天。晚自习第三晚。
白朱整理着几次重要考试的数学试卷,她的视线极快地扫过压轴题,多是考查导数与圆锥曲线结合这个重难点。笔尖停留在了最后道题的第三小问,白朱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这种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答对的题“性价比”太低了,高考场上她应该也会放弃吧。
试卷因为多次翻阅而薄得透明,白朱把它随手夹进手边的数学笔记本。
突然从旁边递过来一个卡片簿,用活页扣钉在一起。厚厚的一沓。
“?”白朱转过头,疑问地看向好友大橙子。
橙子双手作枕,趴在桌子上,两条黑亮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晃荡。教室里灯光从上方倾斜而下,落进她黑葡萄似的可爱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她坐在椅子边沿,两只脚踩着书桌下方的横栏玩儿,椅背也好不快活地来回摇摆。一开口,声音又甜又软,是水乡女孩特有的软糯可人,还有一个小巧的酒窝。
“朱朱~今天过节吖~”
白朱一愣,下意识地扶稳橙子的椅背,抬头看向教室门口的日历——六月一号,方才如梦初醒。所以她的高中时代,就要留下这样一个仓促散乱的收尾了吗?像小时候跟着外公练毛笔字,端端正正地执笔蘸墨,开篇是赞誉,却毁于最后一笔。
“所以这是你送给我的儿童节礼物?”白朱挑眉,打趣道,“小朋友,满三岁了吗?不要调皮哦,姐姐下课给你买糖吃。”
橙子生气,扑在白朱的身上,龇牙,“咬你哦!”她说着,皱了皱鼻子,眨巴着眼,活像讨糖吃的小奶猫,“你看看嘛。”
白朱一手扒拉下这只大型宠物挂件,一手翻开卡片簿,第一页是泼墨留白的三个字——“致白朱”,两只手都僵在在原地。和橙子做了两年的同桌,闲时也看过同桌写的毛笔字,从连笔、笔锋、字距都看得出下笔者颇费了一番心思。
橙子从白朱的手臂下钻出来,用辫子尾巴扫了扫白朱的脸蛋儿,“小仙女儿,生日快乐啊~”
白朱眨了眨眼睛,有湿热的泪意涌了上来。喉咙滑动几次,压下鼻尖的酸涩,白朱转过头,对着橙子真诚地道谢。她浑浑噩噩,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话音里还是有轻微的颤抖,右手在纸的周围来回摩挲,止不住的欢喜。
橙子用手指蹭过白朱的眼窝,触手一片干燥,这才舒了口气,吐着舌头,卖萌道:“世界第一可爱的仙女姐姐,可不许说话不算话,你哭了我找谁要糖去,大橙子也要过节~”
白朱眼尾带红,像风撩动花瓣开合,美极了的风情,扫了好友一眼。橙子遭受会心一击,一头栽在书桌上耍赖,脑子里清一色的迷妹弹幕滚动刷屏,嘴里还片刻不停地嘟囔着:“天啦!太好看啦!是仙女吧呜呜呜小姐姐求嫁。”
被橙子这么一闹,再多愁善感都被逗笑了,白朱不理她,仔细翻阅起卡片簿来。她的目光一寸寸爱怜地逡巡过去,第二页是用copperplate花体字写的“HAPPY BIRTHDAY”,白朱惊讶地抬头,这才发现全班同学都安静地望着她的方向,神情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走廊上十分安静,还是上课时间,白朱想着,手指快速翻动卡片。匆匆一眼,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各式各样的“生日快乐”,有画四格漫的,有写贺生小品的,有一百句祝福歌词的,让她眼眶重新重了起来。
白朱眼睛里闪过仓促的笑意,抿着唇,直接翻到卡片簿的最后一页,全班四十几个同学的签名形态各异都伫立在那里,像一个个木桩,坚定地撞击着她的城门,那栋巍峨的城堡终于还是开了。
白朱站起身,对着全班同学郑重地道谢。
“谢谢你们,我将永远永远记得你们,记得你们。”
她脸蛋通红,说话的时候紧抿着嘴唇,眼睛专注认真。她想不出更深刻形象的表达来形容她此刻的感激之情,胸口满胀的温暖蓬松开,让她手脚都发虚发软。
橙子用双手从背后圈住白朱,两手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她凑近她的耳朵,还是那温软的腔调。少女的馨香将白朱包裹起来,“朱朱,愿你一生光辉灿烂,你要好起来。”她说着,双手顺着白朱圆润的肩膀滑下,肌肤相贴的温腻感一触即离,那些细碎的呼吸撩拨在她的耳廓、颈部、肩窝,强压的泪水终于还是涌了上来。
泪水止不住下落,让白朱感到羞赧,她在朦胧的视线中对着众人笑了笑,耳朵脖子红成一片。
橙子的拥抱触发这群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在严阵以待的高考备战场上,那些温情的情绪苏醒过来。
日期:2017-03-01 23:49
接上:
“十八岁的白朱你好哇,”埋头写小说的拇指姑娘是第二个大力抱住白朱的人,从正面,两人的双手搭在彼此的背上,脖颈交抵着,“你特别好,”她对着白朱的耳蜗轻轻说,“只要一想起你,我的心上就开出花来。”
演小品的“三朵金花”带头唱起来了生日歌,众人都微笑着唱了起来,温馨和缓的调子,手打的节拍,跟着节拍摇摆。
白朱仰着头,努力控制住泛滥的泪水。走廊上有一盏灯虚弱地闪烁着,像极了前段时间的自己,假装强大,废寝忘食地学习,努力粉饰自己和旁人的差异。她害怕听到来自他人的同情和安慰。她以前是骄傲的,也该继续骄傲下去。
可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强撑的骨骼被打散,又被这些善意的关怀拾掇起来,装进人情慈悲的盒子里,重新组合成另一个自己。示弱并不意味着软弱,恰恰是强者才对失败举重若轻。
白朱天马行空地想着,那盏闪烁的灯不是坏了,而是关着一大捧的萤火虫。
而听到萤火虫的每一声叹息的人啊,都心甘情愿地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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