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了春天的风》
第2节

作者: 回回回风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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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曹闻言点点头,正对着小姑娘有些落寞的侧脸,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熏艾草是妻子治蚊虫的法子,房间里蒸的香薰用的也是苦艾。
  白朱点点头,鼻翼轻轻动了动,甘苦的味道舒缓神经。她从曹师傅说话时就转过了身,正对着他,可思维还没有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表情呆呆的,对着师傅又点了点头,说:谢谢您。
  一句告谢说得没头没尾的,不知是谢师傅关于艾草的解释,还是谢师傅将要进行的纹身。
  曹师傅也不在意,用特殊的笔在白朱的脚踝上定形。真正把图案纹上皮肤的过程其实很快,电子针触碰脚部时像蚂蚁咬了一下,她大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阳光又爬上了她的背部,伸出温暖的触角拖着她回溯回溯。
  她又站在了A中之巅,站在风也丰盛,光线也丰盛的天幕中央。而她的视线稳稳地落在宁袭的温柔的侧脸上。
  是的。温柔。
  白朱平复着呼吸,更是平复着嘭嘭乱了节奏的心跳,她踮着脚向前走,像一个顶级的舞者站在耀目的舞台中央,优雅地把翅膀搭在铁栏上。
  她在自己的王国行走,却迷失在臣民的目光,她几乎是瞬间抖落翅膀,在凡尘停息。
  白朱也不知道自为什么第一瞬间冒出的形容词是温柔,莫不是光线偏折太厉害,让她视力5.0的双眼自动过滤掉少年坚硬的身骨,只剩下模糊的、摄人魂魄的风骨。
  她从十二岁就跟这个人纠葛在一起,一起走了很远的路,后来各自奔天涯,见过他温柔、冷酷、失落等情绪的所有表征,却走不出一个爱恋的怪圈。
  英语老师正预备着一场口语考试,宁袭和同学们于是都来到教室外的走廊上背书。他侧身依靠着栏杆,寡淡的眼珠轻轻落在游弋于书页的阳光上。
  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温存,变幻着形态捉弄着书上的方块字。他不担心考试,思维难免涣散。同桌赵思迪看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恨得牙痒痒,撞了撞宁袭的肩膀:

  哎!快看!那不是小白仙儿吗?
  宁袭听见这个名字后散漫的目光凝成实质,他抬头,顺着兴致勃勃的好友的手指看过去,隔着一整栋教学楼,恰恰撞上女孩儿由上而下睥睨的视线。他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嘴角的肌肉有片刻的紧绷,喉咙里低低哼出一声:嗯。
  她!唉…她怎么停了啊。我还没有看够呢…赵思迪小圆脸锄在胳膊上,意犹未尽地嘀咕,
  不知道今年圣诞节仙女儿会不会上台表演啊?
  宁袭自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惊鸿一瞥间女孩旋转的细腰和绽放的裙摆,以及那高傲到淡漠的一眼,和四年前初识时的眼神重叠起来。

  他心念一动,想:她本应该就是这么纤尘不染的,不过来人间巡视一遭。梦醒了,她也就走了。
  小白仙儿,白仙儿,这个名字还在初中时他就知道了。那她又是为什么…突然转去学文呢?从一个理科实验班?
  他瞥了眼教室,很快将疑问抛到脑后,率先进了教室。赵思迪哀嚎一声,期期艾艾地跟着进去了。
  那天午休结束的时候,照例有人用多媒体点了一首歌,将打算和周公再喝一壶茶的同学叫醒。宁袭枕在一座书山里,坐在教室最后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可大脑却奇艺地接受到了音频信息,约摸是陈奕迅的歌。
  歌中唱:
  没有花园后山,可给你游览。放弃做巨人,做插花之男…未计价牡丹…爱令我永恒如山,睡莲在天山。为你,摘一朵好衬衫。
  日期:2016-12-18 01:39

  第三章:恋恋风尘 文/回风舞
  01.
  白朱站在地铁候车区,细长洁白的脖颈自然地挺直,细密的汗珠渗出,空气黏稠湿热。
  透明的防护门映出她身穿印有防毒面具的黑色T恤,十分宽大,显出女孩清瘦的身形。去年A市冬天雾霾骇人,外出必带口罩,这是环境峰会现场派的文化衫。
  她挂着耳机,可地铁里人声嘈杂,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脑子里慢慢回想着临走时师傅的嘱咐——纹身不能沾水,忌辛辣刺激食物。白朱脚踝上敷了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她考虑到纹身时拖鞋方便,事先穿了凉鞋,这时生出些庆幸,刚刚被刺破的皮肤不用闷在袜子里。
  说是凉鞋,并不是那种细带的露趾鞋。鞋子前端半球形封闭,这时里面脚趾习惯性动了动,为了保持趾尖的灵活,白朱总是借此放松脚掌肌肉。

  对于芭蕾,白朱谈不上轰轰烈烈的热爱,更多的是习惯和依赖。她无法想象没有芭蕾参与的未来。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趴在母亲的练功房的木板上,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细腻的木板很凉,小孩子一身火气,自然不怕。
  小白朱枕着双手,看颜色素冷的母亲着贴身舞衣,平地软鞋,露出饱满的额头,抬首、提腰、平脚,不由得眼睛发光。
  母亲是意大利派古典芭蕾舞者,年轻时各地巡演,后来有了自己之后就自己开工作室作教席。对于小白朱来说,并不懂母亲在芭蕾舞界女王的地位,只是平日寡言的母亲谈起芭蕾时会异常耐心。直至今日,白朱自己已和芭蕾打交道十四年,顶着目光和光环参加大大小小的表演和比赛,在平静的湖面自由地游戏,却偏在一次颇重要的考核中重重跌进了湖底。
  天鹅不飞的时候,就变成了丑小鸭。
  白朱会定期回家看望母亲,生活似乎并没有在这个骄傲的女人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烟火。一方小室,开着地暖,窗外飘着小雪,面容精致的女士手持瓷骨茶具,波澜不惊地问候道:回来了?
  白朱笑笑,撮了一口红茶,脸上一抹嫣红,约摸是地暖熏得,柔柔答道:
  来您这里讨杯茶喝。

  母亲其实待白朱极好,大抵是母女两性情相似,都是心里藏话表面不露半分的人。发生那件事后倒亲厚了很多,在母亲跟前,小女儿情态毕露,一见面就撒娇。
  后来倒是白朱自己坐不住了,趁母亲给学员讲解舞剧表演的空隙,偷溜到练功房去。练功房很安静,学员都集中在讲学厅,这时没有人打扰,白朱索性放飞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地板上。
  暮雪助消峭,玉尘散林塘。
  风也萧萧,雨也潇潇。莫道归来早。
  这还是至那件事发生后白朱第一次来这里,旧地重回意外地没有丝毫伤感,她很平静,在木地板上慢慢地躺了下来,摊开身体,双手自然地搭在腹部。她仿佛听到木板沉重的心跳,带着点惊喜和责问的语气:小淘气!许久不来我可记怪着你!
  白朱侧过头去,用温热的脸颊蹭蹭了木板的脸,给了一个歉意的吻。
  有劳了,老朋友。见到你我很高兴。她如是安抚道,眨了眨眼,又断断续续地絮叨,说自己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了新的教室,学了新的舞蹈,还是老朋友你最好,我十分思念你。

  木板不做声,白朱也不生气,翻过身感受着地板起伏的胸膛,觉得它一定是别扭害羞了,倒不是在生闷气,又嘻嘻笑了出来。
  木板是她熟悉的味儿,熏的佛手香,最后倦倦地躺着睡着了。梦里又回到十七岁的春日,风和日朗,烟冷色的纱窗,排练一场《胡桃夹子》,心里安定又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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