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向外走，三姐过来拽着我说：“弟你要干什么呀，你可别干傻事。”我一甩手，三姐跌坐在了地上。
　　我那时热血沸腾，在厨房顺手拿过菜刀，奔小月家而来。也活该小月她三爷那老东西倒霉，也正从家里出来，和我撞了个正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恨不能把双眼都瞪出血来。老东西见了我那个样子，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想跑却又迈不动步，正想说点什么，我手中的菜刀夹着风声劈到了，老家伙的脸和头上立时出现了几条白印子，随即便有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小月三爷那鬼哭狼嚎般的救命声，将师傅和师娘唤了出来，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那老不死的肩膀上，扛着的已不再是脑袋，而分明是个跳动的红球。
　　师傅扑过来紧紧地将我抱住，厉声斥责着：“伟强你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你？”

　　我举着滴血的菜刀挣脱着，嘴里喊着：“别拦我，让我杀了他，我一定要杀死他。”
　　我喊着跳着，泪如泉涌。三姐忙忙慌慌地跑过来，向我师娘递过那张纸条，说：“刘婶你看看吧，这事怨不得我弟弟的。”
　　师娘看过后也呆住了，望望情绪亢奋的我，再看看躲在墙角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天啊，”她说，“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
　　小月的三爷没死，很猥琐地活了下来。在我大学期间的一个暑假，我领着那时还是女朋友的丽娟回家时碰到了他。我告诉丽娟这就是小月的三爷。丽娟吓得搂紧我的胳膊。那老东西长相很恐怖，脸上的刀疤让他看上去和卡西莫多差不多。
　　从那以后，在我眼中的世界里，从来就再没有明亮过。
　　一切都是灰的，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就像是一个还喘着气的活死人。
　　日期：2017-01-02 20:20:40
　　小月的故事讲完了。

　　身旁的李月已经睡熟，打着轻微的鼾。我心里堵得实在是太难受了，便穿上衣服走出新都夜总会，想找一个暗处把自己隐藏起来。
　　我坐在漆黑的角落里，捂住脸呜呜地哭，当然是尽可能地把声音压低了哭，像狼一样。要是能把这么多年的思念都哭出来也好，要是能把这些年的委屈和辛酸都释放出去也好。
　　小月，你现在能看到我吗？你在哪儿呢？
　　有时，你距离我很远，简直是太远了，远到我茫然四顾，像是在和我捉迷藏，怎么也找不见你的踪迹。即使焦虑地望向天边，也寻觅不到你一丝一毫的音容笑貌，如隔绝着整个海洋，整个山川，整个大地。日子随即灰暗下来！那一时，我埋怨上苍，让我活得如此绝望，绝望得如此彻底。
　　不知该怎样打发掉这无聊的时光，浑噩中我迷失着自己！
　　有时，你距离我很近，真的很近，近到我都能触摸到你的呼吸，聆听到你的心跳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你的气息，你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充满了羞涩，充满了陶醉，充满了憧憬。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那一天，我感谢生活，让我活在有你的世界里，有你的世界充满了甜蜜。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我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有时，你距离我很远，远到我都不能够找得见我自己，远到我都不再记得自己的年纪，远到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鬼，远到望眼欲穿远到暗无天日。那一阵子，我诅咒命运，如果不是命运的作弄，就不会有你我如此长久的分离。

　　今夜，或许是上苍的安排，让我再次深深地想起了你！
　　有时，你距离我很近，近到我俩就并肩坐在一起，近到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近到相拥而泣融为一体，近到无处躲闪近到无处逃避。这一刻，我赞美黑夜，你就在我的身旁，侧转身，你就会幸福地躺进我的怀里。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远的时候，是生与死，是天和地。
　　近的时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都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可男人怎么哭啊？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哭声，没有人。
　　天空阴沉着脸，看不到一丝星光。听人说地上死个人天上便会多颗星，小月还对我说过，以后我们死后就变成两颗挨得最近的星，可是现在我该到哪里去寻你呢小月？
　　小月你在天上孤单吗？小月你是否知道我的心已经荒凉得寸草不生了啊！
　　小月你若是看到你的强哥混成了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哭呢？
　　小月你若是知晓强哥早已堕落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会不会埋怨他呢？
　　人有病天知否？天知否啊小月！

　　我多么希望天上那厚厚的阴云能马上变成一场飘泼大雨！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来有好多年没有给小月上过坟了，也不知道那坟荒成了什么样。
　　每年的八月二十四日，我要是在家都会给小月烧些纸钱，即使我不在家老婆丽娟也会烧些，边烧还边念叨着说：“小月你就放过我家伟强吧，他心里苦着呢，不要再缠着他了好不好？缺什么你就和我说吧，其实活着的人也不容易……”
　　是啊，谁都不容易，堕落和上进一样使人感觉到疲惫。
　　不知不觉中，天渐渐地亮了。
　　小月死了，我还活着，并且不论好坏还得继续活下去。
　　有什么法子呢？活下去吧！
　　日期：2017-01-04 21:27:30
　　就因为李月名字里有个“月”字，往事不由涌上心头，让我好一阵恍惚和悲伤。
　　早晨离开时，我给了李月一千块钱，想都没想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实际上那时跟她睡一觉两百块是官价，四百就足够多了。
　　李月眼睛里满是惊喜，没想到第一天当小姐就挣了一千块。那时不比现如今，钱还很坚挺，一千块不是小数目。
　　“大哥，我该怎么谢谢你呢？”李月说。
　　“不用谢我，咱俩都姓李。”我说。
　　“那我就叫你李哥吧。”
　　“不，我要你叫我强哥。”

　　……
　　白天在班上，我总是不能集中精力，总是惦记着李月，越到快下班了这种惦记就越灼人，眼前不时闪现出李月躺到了别的嫖客身下的画面。
　　不行！最后我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行，不能让李月去当千人骑万人踏的小姐了，只因为她叫月。
　　这种想法一旦涌进我的脑海，就越来越变得强烈起来。我兜里没几个钱，现从财务支了一万，然后没等下班就离开了单位，直奔新都夜总会。
　　日期：2017-01-04 21:27:56
　　找到李月，她正坐台，陪一个男人唱歌。
　　我对那位客人说了声对不起，把另一位我熟悉的小姐推到他面前，当着他面塞给小姐两百块钱，说：“对不起我要领李月小姐出去有急事，我给先生换个小姐吧钱我替你付过了。”

　　那人还不太满意，我也顾不得他满意与否了，拉着李月就走。
　　就近到夜总会旁边一家小吃部，找了一个背静处坐下，随便点了几样菜后，我对李月说：“你不能再做小姐了，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