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吻安再睁眼,惊愕于自己在床上,还已经是早上,床边的位置是空的。
他一夜没睡?
屐着拖鞋走出卧室,下楼之前想了想,还是上楼先去书房看看。
阁楼很安静,书房的门半开,她已经隐约能听到男人低低的交谈,大概是在打电话。
“……东西收到了?”宫池奕习惯了坐在轮椅上面对窗户外,“以防万一而已……一年半吧。”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不到,但根据语调,她觉得是聿峥,所以没有出声。
挂完电话,宫池奕依旧纹丝不动的坐着,抬手捏了捏眉间,又接着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这一次语气有些严厉,微微的慑人。
“查个人而已,是不是还得我亲自去?”沉沉的嗓音,停顿片刻,“内阁的事不用你负责,我这个状态顶多撑一年半,相关检查我让人送回去,让那帮人安心。”
密会结束才没多久,又开始施压,唯有拿余歌的检查结果了,一个只有半条命的人,他们总不至于步步紧逼。
放下电话,宫池奕终于靠回椅背,顺手按了轮椅按钮转回去,又浓眉一拧。
“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薄唇沉凉,显然是真的不知道她进来。
顾吻安靠在他的书桌边,知道擅闯不太礼貌便笑了一笑,“刚刚。”
她一直保持那个姿势盯着他。
宫池奕缓缓往回,又停下,抬眼,“看什么?”
她柔唇微弄,认真不少,“只是觉得,在这里,你的确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很疲惫,按了按太阳穴,微阖眸,“情况不允许,我倒是宁愿呆在仓城来得轻松。”
她笑了笑,“在仓城可以风流放肆?”
男人暗暗的视线投过来,她才不往下说了,靠着书桌的身子站直,看了看时间,“不用去主宅用早餐么?”
“不用。”
她点头,主动走过去推着他去洗漱,宫池奕说洗过了,她说“那你先下楼,我洗漱换衣服,一会儿下来。”
她的一会儿却过了好久。
男人在楼下等得不见人影,让佣人上去看了看。
“三少,太太不在卧室么?”佣人回来皱着眉。
宫池奕握着报纸的动作蓦地一顿,想起了她刚才靠在书桌边不温不淡的笑,就算听到他最后几句话也会好奇,她却一个字都没问。
轮椅速度不慢也不匆促,走进书房时,她果然站在书桌边,手里握着他装好的文件,直直的盯着他。
“你先别过来。”她忽然开口,清润的眸眼有泛红的痕迹,对着他的语调很不自然,“你先告诉这是什么?”
宫池奕停在原地,隔着距离望着她蹙眉,薄唇微微抿着,锋利的棱角显得很沉静。
顾吻安又翻了几页纸张,神色越焦,“你刚刚说顶多撑一年半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静静的坐着,胸口发紧,深眸如夜。
“你听不懂吗?”他越沉默,吻安情绪越激烈,“癌化几率又是什么东西?我在问你话!”
宫池奕终于薄唇微动,“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吃的药,能维持一年半勉强站立,癌化几率不是我能控制……”
“一年半之后呢?”她打断他的话,清眸变得锐利,盯着他。
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眉峰轻捻,“安安……”
顾吻安已经放下手里的文件,他靠过来,她就往旁边退了一步,“你别跟我说别的。”
语调有些冷,盯着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宫池奕眉峰紧了紧,薄唇不语。
“说话啊。”她现在控制不了情绪,“你明知道自己的状况还把我骗到你身边,你根本没时间帮我找东西,为什么骗我?!”
她从进书房听到他讲电话就已经在控制,这会儿眼圈潮湿。
他的轮椅靠近,她就退后。
男人只好站起来,相比于她的情绪,脚底倒也不疼,幸好她不敢挣扎,只是死死盯着他。
低眉,拇指抚过她的脸,嗓音沉澈,“你是怕我没时间帮你找东西,还是怕我过早离开?”
离开,很简单的字眼,这个时候听来却很悲戚。
顾吻安仰起脸,眼角的湿意落了下去,划过他指背,很凉。
而她却满目冰凉,“我不在乎你能活多久!”
宫池奕低低的望着她,指腹拂过她眼尾的潮湿,薄唇印下,在她挣扎前扣了她的手腕,几乎把她整个压进胸膛深处,吻越深入越动情,伴随他微重的呼吸和她几不可闻的啜泣。
站得有些吃力,顺势将她抵到墙边,唇畔若离,“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嗯?”
提到那个字,她显得非常敏感,经不起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宫池奕低眉望着她好久,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最终作罢,只低低的问:“很担心我?”
吻安仰起脸,满是坚定,“我说了不在乎你能活多久!”
说罢撇开脸再一次想从他和墙壁之间钻出去,他却先一步揽了她的腰,一手准确握了她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很享受能看到这样的她,看着看着又动了念。
只薄唇刚碰到她馨嫩的唇肉就被躲了过去,“你真当我的名字是给你取的?动不动就强吻,换别人也被扇了几十次了。”
男人略微的勾唇,低醇的嗓音很舒服,“我该不该理解为,除了亲吻,更该发生点别的?”
吻安清凉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一步,又顿了顿,回过头看了他,微抿唇。
足足看了可能四五秒,返回一步主动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却被男人长臂一伸,捉过来狠狠吻了一顿。
放开时她已然脸颊酡红,又一眼不发的去帮他坐进轮椅,然后推着他下楼。
一向自顾优雅用餐的她,那一顿早餐坐在他身边,几乎没说过话,但对他很照顾。
旁边的佣人笑着看完,去主宅时两人的伉俪情深被佣人口口传扬。
到午餐时间,听了不少的老爷子不止一次看了顾吻安,而她的确也和佣人传的一样,举手投足很自然,又一直没忘照顾到宫池奕。
本来那天该回国的顾吻安到下午也没走。
傍晚推着他去了阁楼外散步,心平气和的问到了那份文件。
“既然你是内阁的人,为什么他们还要对你赶尽杀绝?”她问,“那份检查书送过去,他们就放过你?”
宫池奕略微蹙了蹙眉,还是顺了她的话,“对一个有死期的人,总不至于太狠。”
她推轮椅的动作顿了顿,轻轻淡淡的话在他上方响起,“我不太喜欢那个字,很晦气。”
轮椅彻底停下后,她走到他面前蹲下。
“上一次出国前你说有事跟我讲,就是这个么?”她微微仰脸。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一夜之间多出来的用心,宫池奕于心不忍。
她已然略微浅笑,看了他,“我记得你上次还说想去拍婚纱照?”
他没说话,只是听着她说:“我有认识的摄影师,到时候抽个时间吧。”
后来她也问了“你的腿,余歌应该有办法的吧?”
但是这个问题,她没有要答案,只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之后就没再问过。
。
睡前,他看着终于忙完的她过来给他按腿,像是一整天早就想好的步骤,握了她的手让她躺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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