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机械公司是一家国有上市公司,近几年虽然业务下滑,它却因掌握着重要的国内外客户渠道,在省内精密机械销售市场上占据可观的份额,日子过得依然滋润。
尽管提前约好,但是市场部业务经理郝成仍然让我们等了将近15分钟,才慢悠悠地走出来。他看起来刚过30岁,身着黑色西装,配着抢眼的紫色领带,与一身汗溻溻短衫的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唐经理,好久不见,生意还好?”郝成满脸笑容,向我伸过手来。“真佩服你们,真有气魄,拿下那台机器。也就是现在吧,倒退十年,你再加40来个也拿不到手。”
我叹了一口气,说:“郝经理,我们就是为这台机器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放宽心,凡是我们经手的机器,终身养保。”
“不是质量问题,是我们企业体量太小,一时消化不掉,养不起那个宝贝,所以……”
来之前,我们曾探讨过如何向长城公司提出退货,其中一个选项就是以印刷质量不稳定作为理由。而且前期使时也确实出现过一些问题。赵仙平反对这样做,他认为这台机器是国内最好品牌,印刷质量问题是操作人员失误造成的。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便没有了任何可依恃的理由。
果然,郝成闻听此言,脸上虚假的笑容立刻烟消云散,带几分轻慢的语气地说道:
“哦,是这样。你们有什么具体想法?要知道,一般说来,我们有点像医院,只管生出孩子,至于养活,那可得你们自己该想办法。是不是?呵呵……”
我承认当初市场预测不准,购入机器后并没有预期的大批量印刷业务过来。当初购买机器时知道长城有回购服务,所以特意过来问问具体程序,我们愿意承担合理的损失。
“明白。”郝经理轻轻地说,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向上,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公司原来确实有这样的服务。可是,目前机械销售普遍不景气,再维持这样的业务就不现实了。不过,既然我们前期合作得不错,也还可以考虑。说说看,你们愿意承担多大的损失?”
“一年的折旧之外,再加上机器售价的百分之二十?那机器基本没有使用,跟新的一样……”
郝成身子再次夸张地向后一仰,喷出一串大笑。“大叔,你不是开玩笑吧?一年的折旧加上机器售价的百分之二十,拿这两儿钱想要我们回购?不可能的!”
我感到脸涨红了,忍耐着解释道:“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出价,最终还要双方商定,再疼,该割的肉我们也会割的。”
“你们请回吧,大叔。”郝成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你们太不了解市场行情了!难怪拿着这么好的机器还混不下去。”
我生气地站起来。赵仙平连忙拦住我,请我先坐下,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郝成说:“郝经理,你刚才说过,我们曾有过很好的合作。确实,当初买机器时也是跟你谈的,那时你们的态度可不是这样。我们的庙太小,香客不多,别怪我们没有见识,不比你们大公司豪华气派,见多识广。看看你,再看看我们,咱们没有任何可比性,不是吗?今天我们只是试试门路,因为,当初叶城慷叶经理在推销机器的时候曾谈到过回购一款,后来也写在协议中了,另外还答应了许多事情也都没有兑现……”
“对不起,我打断您一下,协议上只说是协商,没有强制性约定。另外,叶城慷只是我们聘用的临时业务员,与公司早就没有联系了。我们不清楚当初他答应了些什么,现在一切应该以销售合同为准。”
郝成连忙说道,听到叶城慷的名字,其气焰有所收敛。
“好。就是协商。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到这里来。”
郝成再次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们确实不再接受回购了。因为很难出手,收回来的机器就跟废铁差不多。如果非要让我们出价,你们肯定接受不了,反倒伤了和气。”
“你试试看,只当聊天。就算给个白菜价也算是情义,不算你们食言。肯不肯割肉就看我们。”赵仙平固执地说。
“这件事情,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你们先回去,我跟老板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途径解决你们的难题。”郝成说。他看出赵仙平的用意,执意不说,一心要将我们软托出门。
“那就谢谢了……”赵仙平说。
回来的路上,赵仙平接到郝成的电话。郝成告诉他,长城公司可以帮助代销,如果成功,收取少许介绍费用。如果要现款回购,即使是全新的机器,长城公司最多能出20万,还得分期付款。
“他妈的打劫呀!200万买的机器,还不到1年!卖废铁也值这么多了吧。”赵仙平愤愤地说。
我没有说话。
第四日·3 叶城慷现身
下午两点,在北京路上的爱琴海咖啡屋,我见到了律师余静淞。
早晨打电话给董思杰,表示想要接触一下名叫余静淞的本地律师。董思杰是学法律的,毕业后又在司法局工作过,所以很爽快地说了一个“行”字,然后问我晚上是否有兴趣去吃大锅炖鱼,喝点小酒。我说:“行啊,我来请客。”最近麻烦他的事情多,确实应该谢谢他。董思杰无谓地说了一声“就你请”,便放下电话。中午从长城机械回来接到他的电话,他通过市司法局律管处原来的同事约到了云卓律师事务所主任余静淞律师。我连声说好,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神速。
余静淞比约定的时间晚了3分钟。将崭新的宝马5系停在咖啡屋门外,抬头审视了一眼店前的门匾,似乎要通过上面的书法来判定咖啡店的品位。我和董思杰坐在二楼靠窗座位上,仔细打量此人,不记得曾与他见过面,心中突然充满了不可名状的茫然,怀疑这样唐突地约见人家,能有什么结果。
余静淞四十岁出头,有些谢顶,脑门儿发亮,满面红光,身穿橘红色真丝衫,卡其色精纺休闲裤。与我们见面后,他谦逊地作揖、握手,对迟到表示歉意。此时,我脱掉了汗湿的T恤,换上一件黑色真丝半袖衫,灰色休闲裤。——今天中午,杨巾颍跑到印社,留下一黑一白两件真丝衫,两条休闲长裤和一条五分短裤。多亏她想得周到。
我点了一壶铁观音,每个人外加一杯拿铁咖啡。余静淞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然后望着我和董思杰,耐心等待我们开口。
董思杰说道:“谢谢余律师。余律师明天就要去省城,接到我们的请求马上赶过来,实在太给力了。是朋友客气话少说,唐先生有事请教,请余律师费心。”
“没有问题,思若已经叮嘱过了。我们这些民间法律人士,需要思若照应的地方太多。”余律师客气地说,目光落在我身上。“思若”大概就是董思杰那位在司法局律管处的同事。
日期:2017-04-17 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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