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事？”田校长乜了一眼张德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难道还不够吗？”自打那天报到见过这位五十多岁的女校长，之后张德民就再没见过她，更不用说说话了。本来那天来报到时张德民对老女人说的话和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满，这会儿见老女人这种腔调，张德民有些来气，语气难免生硬了些。
　　“张德民，你的职责是什么？这是你操的心吗？”刚分来的人，连门都还没摸着就用顶撞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老女人脸色一变。
　　“教书育人培养又红又专的接班人就是我的职责！”张德民也不客气，“作为老师，作为老师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让每一个孩子充享受受教育的权利！”
　　“张德民……”听见张德民这样说话，老女人一下火了，“你是说我剥夺了他们受教育的权利吗？”在土门中学，还从来没有人敢和自己这样说话，一个刚来连地皮还没踩热的嫩鸟居然敢教训起自己来，让老女人如何受得了？老女人不由火冒三丈。
　　“我说的是事实！”张德民脱口而出，没想过这话对老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给我出去！”老女人气得一拍桌子，吼道。
　　“德民……”骆老师跑进屋里一把拉住张德民。刚才张德民在自己这里没有得到答复转身就走，老人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会去找学校领导，立马跟在后面。刚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田校长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声，赶紧跑进屋里拉住张德民。
　　老女人的叫声招来了学校里没有上课的老师和学生，他们不约而同地围在校长办公室。
　　“我说的是事实……”张德民还想说，却被骆老师推出门外。
　　“张老师……”卫红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她拉住张德民说道，“张老师，都是我不好……”卫红满脸泪花地说道。
　　“卫红，怪老师没本事……”张德民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卫红说道。
　　“张老师，谢谢您，我走了！”卫红说完一转身捂着脸跑出学校大门。
　　“德民……”骆老师把张德民拽进自己的办公室，倒了一杯水给张德民，“你呀，今天这事办得有点没谱！”老人看着张德民有些嗔怒。
　　“骆老师……”张德民这时心情已基本平复，听老人这么一说，抬头看着老人。

　　“你是好意，但你想过没有，带给卫红的是什么？”老人乜着张德民。
　　“能减免学费，对卫红肯定是好事，起码她可以继续留下来读书！”张德民说道。
　　“德民啊……”老人听完后一脸的无奈，“全校这么多困难学生，你又刚来，为什么其他的人你不帮，却单单帮卫红？你想过没有，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老人叹了口气，“再说了，你这一闹，卫红还能够留下来吗？”说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刚才你在校长办公室说的那些话，太鲁莽太意气……”
　　骆老师苦口婆心地分析着，最后让张德民都觉得自己今天这事办得很是欠妥……
　　骆老师走后，张德民怔怔地看着自己刚写的那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标语，目光久久没有离开……
　　周六下午的语文组高中部碰头会。骆老师说，上报的推荐课外书方案没有得到学校的批准。虽然有些遗憾，但张德民无所谓，批准不批准都不会影响他的推荐计划，只要他觉得对学生有好处的事，他就会义无反顾。
　　卫红那天跑出学校后，就再也没有来了。张德民很是失望，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对卫红做一次家访。

　　卫红家在土门区西葫芦乡钉耙村。星期天的时候张德民走了近三个小时才到钉耙村。打听后得知卫红家在山腰上。
　　张德民很不容易爬到山腰，映入眼帘的是三间破草房，一个中年穿着补丁又补丁衣服的女人正吆喝着鸡。
　　“请问，卫红家是这里吗？”张德民问道。
　　“你是？”女人停住吆喝，看着张德民。
　　“我是卫红的老师！”张德民这才看清女人一脸皱纹满是沧桑。

　　“卫红嫁人了！”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嫁人？”张德民一下愣在那里，这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卫红就嫁人了？
　　中年女人没有理会，转身走到鸡圈，小心翼翼捡起一个鸡蛋，拿在手里擦了又擦，然后走进屋里。
　　“请问，卫红……”张德民愣了一会儿，紧跟着走到门口。

　　屋里传来一阵说话声，紧接着一个拄着两根拐杖的男人慢慢走到门口。
　　“你是卫红的老师？”拐杖男子问道。张德民点了点头。
　　随后拐杖男子将张德民让到屋檐下的一条破旧的墩子上坐下。
　　“都怪我没用……”男子哀怨自责的说道，“要不是我的腿……”男子用力拍着左腿，“是我害了闺女！”

　　男子断断续续地数落着自己的不是，连累了闺女卫红……
　　“爹……”两个穿着小裤衩的女孩跑了过来，叫着中年男子。
　　“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叫老师！”中年男子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拐杖。
　　女孩怯生生地叫了老师后，又被呵斥了一顿不害臊，被赶进屋去。
　　“家穷，没钱买衣服……”看着走进屋的两个女孩，男子神色暗淡，“去年摔了腿，花了很多钱，哎！”
　　之前想好的说辞现在一句也用不上，面对卫红家的这种窘况，张德民是无语又无奈，他谢绝了卫红父亲吃饭的挽留，临走时悄悄将兜里的钱压在了石墩上。
　　回去后在镇上买了点菜和酒，来到骆老师的房间。听张德民说了卫红嫁人的事，老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要是没有张德民那天那一闹，卫红不会这么早嫁人！老人的话让张德民疑惑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土门中学每学期都会不定期地举行全校教职工大会。这天下午，在全校教工大会上，老巫婆校长点名批评了张德民，说张德民目无组织，缺乏组织观念，在学校没有同意推荐课外书籍的情况下擅作主张，向高一年级推荐课外书籍，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予张德民警告处分……
　　“德民……”会后，骆老师和宁老师找到张德民，骆老师看着张德民。
　　“两位老师，我没事……”张德民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推荐书籍这事，我不后悔！”
　　“张老师……”宁老师是高中部唯一的女老师，这时开口道，“晚上去我家，我家那口子想请你和骆老师去喝酒！”
　　“好啊！”张德民故作兴奋的样子。
　　“你小子，可别向那天在操场的样子，呵呵。”骆老师笑道。
　　宁老师的家就在土门区镇上，走路十几分钟。说是家，其实是宁老师爱人自己开的一个饭馆。见骆老师和张德民来了，宁老师爱人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不可否认，宁老师爱人做得一手好菜，厨艺不逊于骆老头。此时的张德民已经完全抛开了下午大会上带来的不快，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愉悦中。
　　张德民席间的表现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这一切，被骆老师不仅看在了眼里，而且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种另眼相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