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才是最可怜的吧。
　　“他在等你。”沐沉香终于从垂柳帘的那边朝亭子走了过来，打破了他们两个的短暂沉默。
　　“找了很久吧？”程安森拍拍旁边的空位。
　　“不久。”沐沉香摇摇头，走过去坐下:“你只会来找天涯，她最喜欢这儿。”

　　“好吧。”程安森十指交叉，有点无奈的笑了笑。
　　暴风特战基地:
　　“女子特战队？！”林君成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你没听错吧雷神？！”
　　雷伊抄起手边的任务简报就给他飞了过去:“自己看。”
　　林君成接过简报仔细看了一遍，呆愣了几秒，然后又将它塞了回去:“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再来一次！”
　　“或许你下次可以考虑一边侧空翻一边打开。”宋希雅别过头去看着他道。
　　齐晨的反应依旧淡淡的，只是问了句:“什么时候？”“时间不变，半月就截止。”雷伊挺直脊背微微靠在椅子上:“和往常一样，各个大学都有通知。”
　　“那这又是什么？”林君成拿出简报再次看了看:“还要从一百个男性集训队员中挑一个加入我们？”
　　“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会加入维和部队，尚子宸的队伍。”雷伊解释道。
　　“谁？”宋希雅追问道。
　　“暂时不知道。”雷伊闭上眼睛轻轻摇摇头:“到时候一共九个人再来挑。”
　　“你有人选了？”齐晨的目光看似无意却相当精确的落在雷伊手边，和其他档案袋一起放着的报名表袋上。

　　“不算是。”雷伊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只是奉命办事。夜煞，明天的训练交给你了。”
　　齐晨略一点头，既不追问也不言它，漆黑眸子里波澜不见。
　　“你去哪儿？”宋希雅意识到雷伊要出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去找一下那三个人。”雷伊随意笑了笑:“解散！”
　　齐晨最先离开，即使是军靴穿在脚上，踩在原木地板上也几乎是悄无声息。林君成吐了吐舌头，将任务简报放回雷伊的办公桌上，一边喊着让齐晨等等他一边跟着跑了出去。
　　宋希雅想了想，还是没问到底是哪三个人，出去时顺手将门给雷伊带上了。
　　国庆假期·第二天:
　　8:00am。
　　昨天程安森和尚子宸还是弄得有点不愉快。说到底还是因为程安森的性格太别扭，就是绷着不说话。明明在校学生会那么干练得力的一个人，总是到了尚子宸面前就忍不住的闹小孩子脾气。
　　尚子宸晚饭吃完后就回了他家里，说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会来。
　　沐沉香洗漱完毕后，又倒回床上翻身用手机给叶天涯发了短信简单说明了昨晚的“战况”，引得这位远距离总指挥一阵着急。问到尚子宸一会儿也要来后，她连连说马上就过来。
　　刚放下手机，耳机里那首上世纪的探戈舞曲《一步之遥》缓缓流淌着。副歌部分还没走完，因为音量调得很小的关系，有车子引擎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最后在楼下消失。

　　沐沉香看了看表，才八点，叶天涯这效率也太高了。
　　随意将长发用头绳松松束在脑后，听到楼下珍姨叫她下去的声音。沐沉香用脚尖勾起拖鞋穿上，就着身上的白色家居服也懒得换就直接下去了。
　　轻快的下了楼梯，沐沉香摁下耳机线上的暂停键，有点无奈:“你怎么这么……”
　　“早”字已经滚动到舌尖上，却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一下子就重新落回肚里。
　　沐沉香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贯沉静如死水的漆黑眸子里有了一丝明显的裂痕:
　　他怎么会在这儿？！

　　雷伊一身墨绿常服军装，看见沐沉香下来后，伸手将军帽取了下来。那双流光溢彩似笑非笑的碧色桃花眼，和一年前初见一样，分毫不差。
　　珍姨看着沐沉香的反应，不禁有点慌:“沉香？你们到底认不认识？”
　　沐沉香缓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习惯性的低头间，沐沉香忽然迅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飞快跑上了楼。
　　回到房间随手抓起床头柜的衣服换上，沐沉香的脑海里飞快掠过昨天尚子宸的话——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来了，应该是明天吧。
　　这么看起来，尚子宸说的那个“老朋友”，就是眼前的教官了……
　　沐沉香想到这里有点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仔细问一下尚子宸他等的那个人是谁。
　　下楼后，沐沉香下意识地寻找着珍姨的身影。雷伊友善地提醒了她，珍姨到厨房忙活去了。
　　沐沉香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牛皮纸袋上:
　　看来是送给尚子宸的资料了，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吧。
　　好像，只有这么想才符合逻辑又能说服自己啊……
　　雷伊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青面獠牙吃小孩的怪物，有必要一见到自己就把头低着吗？

　　“在想什么？”看出沐沉香的漫不经心，雷伊开口将她拉回了现实:“能让我坐下吗？”
　　“啊，抱歉，教官请坐。”沐沉香回过神来指了指沙发。
　　“你怎么那么喜欢说‘抱歉’？”雷伊用手支着头，碧色眸子里略带几分调侃几分笑意和……
　　探究的神色。

　　沐沉香不喜欢那种眼神，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里被各种医生审问的眼神。
　　察觉到对方正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沐沉香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憋出了两个字:“抱歉……”
　　“好吧。”雷伊有些挫败的用手握成拳敲在自己额头上，然后直起身子道:“知道特战队员招新的事吗？”
　　沐沉香点点头，怎么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
　　“你会参加吗？”雷伊直截了当的问到。“我不这么认为。”沐沉香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被老师问话的小学生，这种感觉以前只在陈医生那里有过。

　　但眼前这个人比陈医生多了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冰冷的温柔。尽管他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他绝对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沐沉香在陈医生那里接受治疗时，看过许多关于心理与行为的书。虽然这对她自己毫无帮助，但却让她能够从别人的一些不经意的动作和表情，找到一点泄露其性格和心情的蛛丝马迹。
　　“你喜欢部队吗？”雷伊语气一如一年前那句“你喜欢淋雨吗”。
　　“不喜欢。”诚实的回答。
　　“那就来部队吧。”对上沐沉香疑惑的目光，雷伊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一些事，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资格去评判它的对错。有的事，永远也无法两全，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沐沉香听着他的话，不禁抱住双臂环在胸前——一个下意识地防备的动作——柔软衣料在手指用力的抓扯下变了形，有些许清晰的痛感从被隔着布料刮拉过的皮肤传来。

　　沐沉香的沉默好像没有尽头，雷伊一边慢慢说着话看了她良久，最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他还记得她在一年前的军训里的表现，沐沉香远远没有它看起来那么柔弱。在她沉默的外表下，好像有一把拧不弯的剑，习惯性的沉默只是剑锋上的缭绕寒气。
　　要让这样的一个人服软，刚才的话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