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迟到了吗?”雷伊看着地上抱成一团的小东西,看不到她的眼睛。
“知道。”沐沉香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有点闷闷的。
“就没有要说的?”雷伊基本能猜得出来沐沉香肯定是因为只剩她一个人,所以不知道训练场换了,不过对方过于沉闷的态度让他有点好奇。
难道之前那十几圈还没让她长记性吗?虽然逮到她只跑了六圈确实是无意的,但她一句话都没有就开始重跑的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以往的军训有这样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推脱只跑一圈的——其实自己本意只是给个警告,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听话。
要说的?沐沉香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什么要说的。
“你喜欢淋雨吗?”雷伊忽然问到。
“不喜欢。”沐沉香微微侧脸回答道。
“那就跟我一起淋回去吧。”
不远不近的跟着雷伊一路走到部队礼堂,倾盆的大雨飞珠滚玉般的跳跃在天地间,沿着路面的凹槽汇聚成一股股水流。帽檐处好像挂了一层珠帘似的,都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脚步了。
走进礼堂大厅的时候,有几个连队正在休息,不大不小的讨论声落在沐沉香的耳朵里,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
“沉香!”熟悉的声音夹杂着跑步声由远及近。沐沉香回头看见和她一样全身湿透的程安森正站在她身后,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找不到你们。”沐沉香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有些许黑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凌乱的贴在白皙的脸上。
“男子方队全体都有,出去训练!”雷伊哨声一响,二连的男生全都呼啦啦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雷神,她怎么办?另一个标兵已经确定好了。”宋希雅走过来瞧了瞧这个娇小沉默的女孩,原本她也是标兵竞选人员之一:“军姿正步齐步都合格,要不再选一次?”
“不了。”雷伊看了看听到要再选标兵后脸色不善的吴慧丽,又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沐沉香。
伸手取下沐沉香头上还在滴水的军帽,趁着对方因为惊讶而猛地抬头的时候,手心贴着她的发顶水平划拉到自己肩膀以下三公分处的地方。
明亮的灯光流淌缱绻在沐沉香漆黑的凤眸里,眼瞳里投影出暧昧不清的光晕,原本睁大的双眼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而不自觉的眯了起来,有几丝清冷的妩媚从她的眼角化开。
意料之中的,沐沉香和自己对视了几秒后终于受不了似的垂了眸子。目光错开的瞬间,雷伊发出一声带着几分笑意的喟叹:“她太矮了,我可不想首长来的时候,看到我的标兵比别人矮。”
心字一枪!
首长两个字像针扎一样刺在沐沉香的心上,原来不管看起来多么不在乎,只要和自己那个父亲有关系的词语,总能轻易的撩拨起自己的情绪。
“那好吧,入列!”宋希雅看了看雷伊,转而对沐沉香一偏头说道。
沐沉香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没动,而是闷闷的说道:“帽子。”
“你喜欢头痛吗?”雷伊轻轻捏了捏手里的军帽,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不喜欢。”沐沉香顿了顿回答。
“那就不要戴。”雷伊说完,转手一扔,军帽飞出去稳稳当当的落在矿泉水箱子上,刚好在自己的军帽旁边。
“是。”正合自己心意,不做标兵就不用引起别人注意了。
可是,他刚刚说的首长……
“沐沉香,你有听到我的口令吗?”宋希雅的语气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冰。
“对不起。”
雷伊的哨声从来相当准时,五点半分毫不差,训练结束了。
大雨已经停了,沐沉香拿着自己的帽子安静的等在礼堂台阶的角落处。叶天涯和程安森都是标兵,被留下来多练一会儿再正常不过了。
路面上的积水倒映着天空的光和影,就像镜子一样。有不少人在走来走去,镜子不断的破碎又复原,激起一朵朵水晶花绽开又消失。
快六点的时候,他们俩终于结束了训练。沐沉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衣服上散发着微弱的汗酸味和雨水味,让她轻轻皱了皱眉:“走吧。”
程安森喊了她好几次,沐沉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根本没听到也没理他。突如其来的冷落让程安森有一种就像回到她当初在医院接受治疗时的时光似的。
吃完饭以后,各自告别回了宿舍。沐沉香洗漱完毕后一言不发的爬进被窝里,床单冰凉柔软的触感就像钥匙一样,把白天积蓄在肌理骨缝间的寒气通通释放了出来。
她抱着自己,在被窝里冷得微微发抖。
“沉香,先别睡,喝点热水。”叶天涯捧着热水杯把迷迷糊糊的沐沉香扶起来,喂她喝了下去。
火热的温度从胃里扩散开来,寒气郁结在身体表层,皮肤是冰一样的冷。
“天涯。”沐沉香开口打断叶天涯滚动在舌尖半天还未说出来的安慰和抱歉:“你说,首长会是谁?”
“这个……”“没事,睡吧。”
男生宿舍:
程安森双手枕在脑后,冰凉的席子传来的温度让他反而愈发的清醒,刚才沐沉香的表现让他很担心。
从没有在正常学校上过课,没有怎么接触过群里这个概念的他们两个,突然来到这样的环境,真的是很不习惯。
更别说被丢下一个人。
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他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九六年,当初一场特大的泥石流灾害将自己变成了孤儿,被执行救灾任务的特战队员救下。
由于自己当初极为不服管教,数次偷偷跑到重灾区的行为,那个救下自己的特战队员,尚子宸,将自己带回了他的家,自己从此只有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可是尚子宸是特战队员,而且一直是单身,家里的父母腿脚不便,不适合抚养小孩。好在哥哥所在的东南军区总司令对哥哥很好,将自己接到了他的家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遇到了沐沉香。
那一年,自己五岁,沐沉香三岁。
刚来她们家时,自己基本不会和任何人说话。沐沉香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怯怯的叫自己哥哥。
纯黑的齐耳短发,乖乖的齐刘海,最让人忘不了的,是那双眼睛吧。
墨一样的黑,没有任何的杂质,任何人看了这双眼睛都不会拒绝吧?
像是妥协一般,程安森拍拍沐沉香的蘑菇头,吐出一个字:“乖。”
对方一双墨色双眸含着水雾,像是要哭。
真是个,麻烦的小丫头啊。
“安森哥哥,你想家吗?”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奶香味。
“不想。”像是自我催眠般的说出这句话,程安森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你不想你爸妈吗?”沐沉香拉拉他的衣角,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说了我不想!”一下子起身,声音也不受控制的提高了。
小东西被吓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里的水雾更浓,粉嘟嘟的小嘴抿在一起:“哥,哥,不生气。我,我想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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