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解刘邦及汉初人物之谜》
第55节

作者: 历史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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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也突然醒悟了。是啊,你不是已经对外公开宣称过,彭越是因为谋反才被惩治的吗?谋反可是死罪,不然又何以惩戒那些暗中还存有妄想的人呢!既然要致彭越于死命,那就要把谋反的罪做实了,不要让外界感到彭越是被冤枉的。具体的操作就由吕后去办吧。从这一点看,刘邦要致彭越于死命,出发点和吕后还是不同的。
  既然前面已经赦免了彭越,那就不能再用原来的罪名做文章了,否则那就叫出尔反尔了。于是吕后就私底下授意彭越的家臣(这个家臣大概就不是那个告黑状的太仆本人了),状告彭越对皇上赦免他的死罪而改为流放的大恩大德于不顾,试图再次谋反。如果说,第一次刘邦在接到彭越的太仆告密后,还不算是有意迫害彭越,但这次则确实是捏造罪名有意进行迫害了。审案官也自然按照吕后的意思,奏请诛杀彭越的三族。刘邦当然准奏。而且这次做得更绝,上次只不过杀了韩信及其三族——所谓三族,有几种不同的说法,但较普遍的说法是父族、母族和妻族——这次除了把彭越和他的三族都杀光了外,还判处彭越一种更为残忍的刑法,即醢刑。相传这种刑罚是由商纣王所创,就是把人处决后再将犯人的尸体剁成肉酱。至于彭越是在活着时就被剁成了肉酱,还是死后把尸体做成了肉酱,那就让人不得而知了。然而更绝的是,吕后竟然下令将彭越尸体做成的肉酱,分赐给所有的大臣和诸侯:你们这些人中不是有对我杀韩信不服的吗?那么老娘这次就给你们来更狠的,好让你们尝尝不听话的味道是什么?

  吕后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深谙统御之道的妇女。吕后的这一作法,果然吓倒了一大片人。人们终于明白了,汉家的天下不光是刘邦说了算啊,吕后也是半边天啊。而且比起皇上来,吕后更厉害,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啊。
  不仅如此,彭越的尸体虽被做成了肉酱,但他的头颅却被悬挂在洛阳的城门下示众。并且刘邦下诏说:“有敢来收尸和凭吊的,就抓捕他。”这无疑是为了告诉那些私下里心怀不满的人,你们要是敢于不满就公开地站出来给我看看;同时也暴露了刘邦因制造冤案而深感心虚的一面。如果不是冤案,你就用不着怕人们有不同的意见啊。但是偏偏就有人敢于公开站出来,让你刘邦瞧瞧,让你吕后看看。这个人就是彭越的至交栾布。

  日期:2017-08-03 13:10:45
  栾布也是梁国人。当初彭越还是平民的时候,就跟栾布有很深的交往。为了谋生他们曾在同一家酒店打过工,并且一干就是好几年。其间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大概是酒店生意每况日下,要不了那么多的雇工,彭越就离开了,到巨野泽一带去捕鱼并兼做强盗。但栾布并没有跟着去。他似乎是那种宁肯自己过不下去,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不久之后栾布这个大活人,竟被他人强行卖到了燕国当奴仆。是谁卖的呢?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估计是他打工的那家酒店老板所为。到了燕国以后,这家的主人对栾布很不错。栾布也就投桃报李,替这家主人从报了仇。当时燕国有个将领叫臧荼的,听说栾布很讲义气,就把他找来叫他当了都尉,地位仅次于将军。可以看出臧荼很看重栾布。

  后来臧荼做了燕王,就把栾布提拔成了将军。栾布的将军还没有当多久,燕王臧荼就反叛了。刘邦亲率大军来征讨,很快就打败了臧荼,并俘虏了栾布。梁王彭越听说这件事后,就向刘邦求情,想要回栾布。就这样栾布又回到了彭越身边,彭越就让他在梁国担任大夫。当彭越被抓进洛阳时,栾布正出使齐国还没有回来。当彭越以谋反的罪名被夷灭三族后,栾布正好从齐国回来。当他听说彭越被抓后,就快马追奔到洛阳。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否则难说彭越不会因为栾布的到来,而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栾布站在悬挂着彭越头颅的城门下面,向已死的彭越禀报完自己出使齐国的情况后,便一边祭祀起彭越的在天之灵,一边为他的冤死而痛哭起来。在场的官吏立刻逮捕了栾布,并上报给了皇上。刘邦下令召见栾布,他要看看栾布这家伙到底有多大的胆,竟敢蔑视我刘邦的法令。他骂栾布道:“你是不是参与了彭越的谋反啊?我下令禁止任何人为彭越收尸,而你却偏偏要祭他哭他。这说明你参与彭越的谋反是明显的了。赶快烹杀了他。”刽子手听到刘邦的命令后,立刻架起彭越朝一口做烹刑用的大汤锅跑去。这时栾布拚命回过头来大声喊道:“希望让我说一句话后,再处死我。”刘邦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刽子手又把栾布押回到刘邦的跟前。

  栾布说:“当年皇上在彭城被困,在荥阳、成皋一带被打败的时候,项王之所以不能继续向西打下去,就是因为彭王驻军在梁地,协同汉军作战而使楚军陷于两头受敌的被动之中。当时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彭王跟楚军联合,汉就要失败;跟汉联合,楚就要灭亡。而且垓下会战,要是没有彭王的参加,项氏就不会灭亡。等到天下平定以后,彭王受到了分封,他也想把王位传之于万世。现在陛下向梁王征了一次兵,彭王因病不能前来,陛下就怀疑他要谋反,而实际上谋反的迹象并未显现,就苛刻地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诛杀他,我担心从今之后有功之臣会人人自危。现在彭王已经死了,我活着还不如死去,我这就接受烹刑。”说完就转身向那口做烹刑用的大锅走去。你以为我真怕死啊。你刘邦也太小看人了吧。

  刘邦听完后自知理亏,而且也觉得栾布说得有道理,于是就赦免了他,并让他去做原先做过的都尉。应该承认刘邦的心胸是比较开阔的,他对曾试图刺杀自己的贯高,和鼓动韩信造反的蒯彻,都给予了赦免,对于栾布也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赦免的。至于吕后也不是好杀人的家伙,杀了彭越和他的一家也就够了,没有必要再诛及其他人,不像后来唐朝的武则天和明朝的朱元璋,每次残杀重臣,都要株连致死多达数万人。

  栾布得志的时候,曾对人说过:“穷困的时候,不能忍受身心屈辱的,不是好汉;富贵的时候,不能快意做事的,不是贤人。”栾布对过去有恩于自己的人,就用重礼报答他;对有仇怨的人,就必定用法律去消灭他。虽然如此,但从栾布的为人来看,他应该不是那种故意惹事和欺负人的人。汉景帝年间,吴楚七国反叛时,栾布因有军功而被封为俞(音书)侯,并且再次到燕国任职。这次他担任的是该国的丞相。那时他大概已经有九十岁左右。当时的人们就很钦佩他的人格,燕、齐两地在他死后,都建造了祭祀他的神庙,号称栾公社。就连《史记》的作者司马迁也极为钦仰栾布,他说:“栾布痛哭彭越被冤杀,面对烹刑视死如归,他当然知道要死得其所,所以敢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即使古代的那些名高义重的烈士,又怎么能超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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