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2-24 07:51:00
　　第二十五章 更与何人说，人这一辈子总是难免要背锅
　　入梦。
　　就是入梦之人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进入旁人梦境的法术。

　　鹿玖多少会一点，夜九思看上去十分擅长。
　　入梦的时候，通常是两人相互照应，第三人照顾两个人入梦之人睡着的躯体。
　　眼下的状况，是夜九思要带着鹿玖和姑蓝，进入二皇子的梦境，而星迴，则是守护三人躯壳的人。
　　鹿玖大致明白夜九思的顾虑，他是不相信那个小婢女鸟鸟。

　　“真巧，我也不信。”入梦之后，鹿玖对夜九思悄声说。
　　此时怀梦香已经作用，除了姑蓝入梦略慢一点，夜九思和鹿玖已经站在了二皇子的梦中。
　　梦里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等着姑蓝的到来，梦外那小婢女鸟鸟为姑蓝盖着被子，看着星迴，怯生生地问：“你们……也是妖怪么？”
　　星迴点点头，很平静地回答：“是的。”
　　那小婢女从自己的刘海儿缝里看着星迴：“那你们是朋友么？”
　　星迴点头：“不错。”
　　那小婢女犹豫着又问：“那位有胎记的，是你的夫人么？”
　　星迴虽然有些不悦，但本着他一贯的淡定和教养，他还是摇头否认：“不。”

　　那小婢女似乎露出一丝喜色来：“是因为那个可怕的胎记么？”
　　星迴看着小婢女脸上那块猩红鬼胎面具一样的胎记，大概也明白这小婢女的意思了，他轻叹一声：“胎记与否，不过是一副皮囊。皮囊斑驳，可若裹着良善自强，那也没什么如何。”
　　小婢女双眼放光，点头如琢米：“那，那是当然的。”
　　星迴看了看鹿玖的颈窝的胎记露出大半，又看了看夜九思的衣衫已经敞到了心口，十分无奈地，把两个人的被子都给拉到了下巴上。

　　梦境是生灵最为自由奔放的世界，也是最可能获得安慰的世界。
　　传说之中曾经有一支属于十二族的神秘部队，利用梦境作为休息与训练场地，结果大概是梦境的安慰力量太过强大，很多人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彻底沉溺于梦境世界的安稳平和，忘记了自己的责任了。
　　由此可见，操纵梦境的力量，是强悍而迷惑人心的，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是在十二族之中，这种力量也是严格控制，必须要登记造册的。
　　鹿玖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这种力量已经完美得到了控制，绝不会有法外之人，她只是觉得夜九思这个人身世成谜，哪怕是外国的沙烈，鹿玖都可以隐约猜到那家伙大概是什么人，哪怕是绮思，鹿玖也可以推断，她必然来自禁忌。黄飞鸢和星迴，更是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不会有错。
　　唯独这个夜九思。
　　鹿玖现在觉得，夜九思经常睡觉，或许和他眼下的能力有关。她自己一向是因为纪家的孤本上记载的东西，对自己的入梦速度十分有自信，但当她进入二皇子的梦境的时候，夜九思已经喝完了一盏茶。
　　这是一幅宋时惨绿少年郊游野炊时候常见的场景：交叠在地的，偷偷撤下来的帷幔一旁，放着精巧的炊具风炉，一个小婢子正在扇着炉子煮着什么，树下的阴凉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放着蒲团，一条并不大的案几离在蒲团前面，上面摆着点心和茶具，那些用来碾茶的碾子、罗合、纸囊、漉水谷之类的东西，都是用竹木之类的雕琢而成的，与这环境相映成趣。
　　夜九思手里握着一只建州兔毫盏，对鹿玖努努嘴，示意她等着。自己则分手递给她一块儿雪糕。
　　这雪糕不是那雪糕，而是一种白色蓬松的点心，加了莲子粉或者茯苓粉，有一种清甜味道，因为入口便如薄雪一般融化，因此得名。这汴京的雪糕用白稻米，显得更为软绵蓬松一些，而后来的杭州的雪糕则用糯米，变得柔滑缠绵。
　　夜九思递过来的雪糕大概是专门用来配茶的，表面略微烘烤过，烙了一层金黄色的面衣。他手里拿的那个夹子上沾着些花油，又是此时很流行的吃法——用花朵药草泡入油脂之中，吃茶配烤饼的时候，在饼上略略一抹，烤的时候就有香气传出来——今天这个大概是桂花。
　　果然，鹿玖一扭头看见了案几一角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放着微微泛黄的脂方，大概是珍贵的乳脂，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金黄的桂花。
　　鹿玖十分满意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杯茶，夹了一块儿雪糕，悠闲地吃了起来。
　　“你不打算问点什么嘛？”夜九思看见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靠在一旁，眼角微挑，看着鹿玖。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鹿玖转过头一脸严肃，“你要想说自己会说，不需要我打听八卦，哦不，内幕的。”
　　夜九思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伸出罪恶之手，摸了摸鹿玖的头发。
　　“去去，别发挥你的摸头杀。”鹿玖放下茶盏，免得一下子洒了。
　　“我来迟了！”姑蓝的声音响起来。

　　“无妨，我们还没等到二皇子呢。”夜九思也请姑蓝坐下，“等一下，难免会有一出英雄救美，还要委屈姑姑做作一番了。”
　　“是需要我改变一下妆容还是？”姑蓝说着，原本一身红衣，瞬间化作一件羽毛大氅，又瞬间化作一件非常符合这个采青活动的柳色衣裙。
　　“这是华羽之术？”夜九思问，“我记得这是鬼车的绝技。”
　　“让夜公子见笑了，我的母亲是一位鬼车。”姑蓝竟然还是个有父母的妖怪！那么她的父母一定是至少有一方地位不低了，姑获鸟和鬼车虽然同属，但毕竟还是不同，能结合生下孩子，一定是有一方持有秘药或者得到了上殿的允许，修行了那法术，或者有了那种丹丸之类。
　　“恕我直言，见姑姑对那婢子的情态，似乎是颇有怜悯，可那婢子却是女鸟，不太适合学姑姑这华羽之术啊。”夜九思一笑。
　　鹿岛听了夜九思的话，微微点头，女鸟是非常地位低微，法术妖邪，时常为祸人间的妖怪，一旦学会了这种七十二变一样的法术，还不一定惹出什么乱子呢。

　　“我只会教给她如何遮掩那胎记，旁的不会允她的。”姑蓝苦笑一下，显然也是心软的人。
　　鹿玖倒是觉得，也只有心软的人，才会顾忌二皇子的心情。
　　二皇子对这位姑蓝有几分真心姑且不论，但执着一定是有的。然而姑蓝身为姑获鸟，若是与人相交，恐怕这个人能当即就死在被窝里。
　　为了满足二皇子的执着心愿，特地来梦里相会什么的，反正她自己是干不出来这么麻烦的事情的。
　　梦就是梦，再美，也有必须醒来，面对现实的时候，所以不如干脆不要做梦。

　　“……那就请姑姑准备好吧。”夜九思的一段话说道话尾，对姑获鸟嫣然一笑，看的鹿玖也有几分心情激荡——比起这货的美貌，他的风情更可怕，这要是平时他不睡觉，隔三差五对大家笑一笑，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食指大动，沙烈搞不好能被他掰弯了！
　　听了夜九思一席话，姑蓝一边点头，一边也悠然落座，等着这个梦境里时序的触发点。
　　很快那个触发点就来了。
　　那竟然是一匹毛色油亮的白马，马上一位少年满脸惊恐地喊着：“快让开！让开！马惊了啊！”
　　鹿玖嘴角微抽，看着夜九思，这个情节他安排的也太刺激了一点，要是一个弄错，被这匹马踩了几脚，说不定一下子就会惊醒，那还有什么用了。
　　很快那匹马就已经跑到了这一边，鹿玖已经机警地远远躲开，夜九思也转到一旁去，唯有姑蓝，很精准地抓到了时机，一脸痛楚和惊慌，扮出一副脚麻了起不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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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九思一把将鹿玖拉到一旁：“为了不让二皇子忌恨我们，我们就不要出现了。”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一件非常漂亮的星月大氅，将自己和鹿玖裹在了里面。
　　一瞬间鹿玖就赶紧自己进入了某个小小的亚空间，虽然眼前一切透明，看的真真切切，但却不是身临其境，而是看3D电影的那种隔离感了。
　　就在姑蓝要被那匹疯马撞上的时候，马上的少年突然飞身而下，滚到了一旁，显然是不想管了。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了那马腿。

　　那匹马咕咚一下栽倒在地，随着惯性甩了几米，到姑蓝眼前不远停下。
　　“这也是你的剧本？”鹿玖问夜九思。
　　夜九思摇头：“我不过是给二皇子准备了羽箭罢了。这个二皇子虽然纨绔，但心肠还不错，手里有家伙，他一定会出手救人的，而且他的骑射功夫的确不错啊，只是喜怒哀乐太容易上脸了呢。”
　　梦里的夜九思看着比梦外的夜九思精神多了，少了那一份迷离魅惑感，多了一份出世的清华之气。
　　鹿玖低头思考，她总觉得哪里见过这种气质。
　　“喂，好戏来了。”夜九思拍了拍鹿玖。
　　鹿玖一抬头，差点被自己的呼吸给呛死：“你剧本太跳跃了。以及，你确定要和我一起看这个嘛？”

　　夜九思看了看鹿玖：“哎呀，你就当做是大学宿舍，一起看片嘛。”说着，夜九思竟然还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包兰花豆来。
　　算了，随他，又不是没看过。看片嘛，她有七个哥哥，还能少了资源？
　　鹿玖也拿了一小撮兰花豆，咔嚓咔嚓吃起来。
　　二皇子颜值一般，身材倒是不错的，那姑获鸟更是十分有料，颜值又高，这样的情节，还是不要错过了吧。
　　于是两个人在星月大氅之下躲着的吃瓜群众，就这样无耻地评论起眼前的画面来：“卧槽，这得有E吧！”

　　“嗯，腿真好看。”
　　“二皇子本钱不错嘛。”
　　“呦，还是个女王体质啊。”
　　“快点脱啊！急死我了。”

　　“嘛，半遮半掩也很有美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