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盥洗室,甩甩手上的水珠,秦苒原路返回,不过车厢之中似乎更热闹了。
她所在的那个位子围了几圈人,之前那个孕妇的老公捉着乘务员的领口不放,态度恶劣。
周遭人指指点点,秦苒拨开重重人层,勉强挤进去。
本想回自己的座位做好,却见孕妇捂着肚子侧躺在对面的位子上,一声声“哎呦”,面容紧皱,明显痛苦。
“肚子疼?”秦苒立即上前,蹲身询问。
孕妇咬唇,点点头,旁边的男人见状,松开乘务员,不满地推一把才作罢。
“医生,我老婆到底怎么了?不会是要生了吧?这可还在火车上呢,”男人着急的原地打转,搓两把头,转身把气又撒在乘务员身上,“你他妈扫地不长眼睛啊!我老婆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
作势他就要冲上前,拳头已经抡出,好在周围人拦挡着,把二人分的很远。
“都安静,”秦苒不耐周围嘈杂,起身瞪一眼身后的男人,“要想你老婆没事,就别在这闹事,”她看一眼周围一圈人,“大家最好都让一下,尽量空出地方,防止病人缺氧。”
“都走开,都走开,别和我老婆抢氧气,”男人听话后驱赶周围人。
年轻的乘务员也赶紧帮忙,“大家配合一下,给这位孕妇腾个地儿。”
秦苒皱眉,抬手触摸孕妇肚脐下方,不断变换位置,“这里疼吗?这里呢?”
孕妇均摇头,只说肚子里面疼。此时的妇人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秦苒让她平躺,双腿微曲,秦苒双手推上病人浑圆的下腹,又一番触摸,之后,她陷入思索。
最近的车站还要一小时才能到,如果是胎膜早破,她这个非专业人士根本帮不上忙。
“大家再往后退一退,”秦苒抬首催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在少数,孕妇具体什么情况她无法估计,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羊水过多。
妇人的丈夫忙着驱赶周围的人,秦苒招手唤来那个年轻的乘务员吩咐,“叫你们乘务长来,孕妇的情况很难估计。”
乘务员听后,寻思一下,“要广播找医生吗?”
“概率有点小,”秦苒抬头又说,“先试试吧。”
“好,”乘务员起身几步并作一步火速离开。
“什么是很难估计?是要生了吗?”女人的丈夫凑上来,听到秦苒的嘱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苒面色凝重,“别太担心,从临产先兆到分娩要16个小时,她才疼了这一会应该没事。”
妇人一把拉住秦苒的手,“医生,求你帮帮我。”
她的力气不小,秦苒的手已经被捏的泛白,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秦苒身上一般。
“没事,你放宽心,”秦苒搭手抚上女人的手背。
秦苒了解了下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乘务员扫地时不小心撞了孕妇一下,又向周围几位看见的人了解情况,一个热心的大爷说,“那个小伙子猫腰扫地,退的时候不小心顶了她一下,很轻,她也不是当场就疼,是过了一会儿才嚷嚷着疼的。”
秦苒点头,大概明白情况。
转头之时,女人身下湿了一大片,不是血,而是微微带有淡黄色的液体。
不好,真是胎膜早破,流出来的应该是羊水。
秦苒一惊,胎膜早破,胎儿窒息,产妇发生羊水栓塞的概率很高,这意味着,大人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她本科所学的妇科知识不过是皮毛,说实话,她连检查宫口的开口程度都只是理论知识,哪里应付得了现在这种复杂情况。
“医生,这,这怎么办啊?”妇人的丈夫连声催促。
秦苒茫然的摇头,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外围的人议论纷纷。
“赶紧给接生啊。”
“你不是医生吗?”
“我,我不会——接,”秦苒还没说完,妇人的丈夫粗鲁地将秦苒一把推开,“滚蛋,不会接生你凑上来想害人命吗?”
秦苒没防备,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本以为会和地面亲密接,却被一双温厚的大掌扶住双肩。
转身向后看去,一双狭长而冷淡的眼眸映入眼帘,身后的人个子很高,身板修长,藏蓝色衬衫的他,宛若漫画里走出来的黑王子。
他双手一扳,带着秦苒的肩膀连同身子一起侧身,为后面的人让出一条路。
从后面窜到前面的人个头不高,戴一副深框眼睛,看一眼孕妇又看向秦苒。
他二人似乎很有默契,那边矮个男人投来目光,这边清冷萧肃的声音在秦苒头顶想起,“孕妇现在什么情况,你大概说一下,他是枝大一院的产科大夫闻栾。”
秦苒听到“产科大夫”顿时舒了口气,随即将孕妇疼痛的经过简要讲几句。
闻栾扶一下眼镜,从随身的男士挎包中掏出一副一次性手套。
秦苒吃一惊,上大课时听说过医生会随身携带一些简易的医用物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个叫“闻栾”的男人抬头叫道:“哪个是孕妇家属?”
“我我我,”孕妇的丈夫紧忙上前,“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婆,多少钱红包我都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要给她检查宫口开口程度,要脱裤子,你让周围人再往外散一散。”
“脱,脱裤子?”男人支吾,“你可是男人啊,不行,我不答应。”
闻栾再三解释,妇人的丈夫怎么都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给自己的老婆接生。
妇人一听有男医生要做检查,吵着闹着不让闻栾过去。
双方僵持不下,广播在此时响起,“14号车厢有产妇即将临产,车上有职业医生的同志请迅速赶到14车厢。”又接连播报好几遍。
随即,乘务长带几名乘警和之前那个乘务员接连赶来。
闻栾交代了下目前的情况,乘务长带乘警一起讲车厢里所有的乘客全部清去别的车厢,只留下妇人的丈夫。
刚才坐在秦苒旁边的老教师被请走时路过妇人的丈夫身边,她鬼鬼祟祟看一眼闻栾,小声在他耳边说,“小心点,他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姓闻的医生。”
男人显然一愣,“天杀的,竟然遇到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医生,我不要你给我老婆接生。”上前一把推开闻栾,他发疯似的守在妇人身边,“孩儿他娘,你再坚持一下,咱们还有两小时就到枝江了,你再坚持一下。”
闻栾差点被推倒,他倒来的方向正是秦苒所站的方向,幸好身后的人伸手,将闻栾支住,她才得以幸免。
“大哥,这时候您就别想这么多了,大姐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闻栾并不在意刚才被推那一下,又上前苦口婆心的劝道。
妇人的丈夫又一把拨开他,就是不让闻栾靠近孕妇一步。
一旁的秦苒也干着急,情况本就难以预料,好容易遇到车上有产科医生,竟然又遇到不明事理的家属。
“让她来,”身后那一声清冷之音如同一股清泉,浇灭了她火急火燎的心。
只觉得肩膀被轻轻一推,她便往前迈了一步。
闻栾看一眼秦苒,“她只是个学生,能行吗?”
“‘医生’和‘医学生’之间就差一个‘学’字,现在就是学的好机会,何况她课本上的知识学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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