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莫少璃干脆的说道，“以后，莫府不管别人那里是怎样的规矩，我这里再也没有那样的道理！”
　　“可若老太太让人叫了姑娘去嘉善堂问话呢？”紫萱还是不能安心。侯嬷嬷不但是老太太的心腹嬷嬷，还是大老爷的奶嬷嬷，平日在莫府里简直如副老太太一般，发生这样的事，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姑娘？
　　“那也得我肯去。”莫少璃站起身来进了东次间，“战斗了这半天，我还真是有些累了。”

　　这莫府果然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难怪原主不愿重生回来，这才半天，就已经身陷枪林弹雨，到处明枪暗箭，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回血先！
　　“那姑娘便先在榻上歇歇，等……”紫萱跟在她身后走进东次间，看到窗下的木榻上凌乱的褥枕时脸色不由难看起来，“柳芽红果这两个蹄子，明明知道姑娘今日回府，怎的连铺垫靠枕都不打理好？”
　　雪鸢正端着茶走进来，闻言道：“紫萱姐姐也不用和那两个蹄子生气，府里的事不过是上令下行，她们能做什么主？等闲下来再和她们计较。”
　　“我记得咱们带回来有一套松花色的枕褥，就换上那个罢。”莫少璃说道，她才没有那个精力去和底层的两个小丫头计较，不就是吴氏想给她下马威么？
　　幼稚！
　　不过她听了雪鸢刚才那些话，倒对她注意起来，在船上她就发现雪鸢这丫头不只性子活泼，嘴巴利索，胸中也有些丘壑，目光如炬，还用词恰当……有文采。
　　紫萱带着绿珠去开箱笼翻找铺盖，铺好卧榻后，又去东稍间卧房铺床挂帐，整理妆奁。
　　莫少璃靠在松花色素绫大迎枕上，问雪鸢道：“我见你有时空闲了会捧了书看，想来是认得些字的？”
　　雪鸢正在重新摆着几案上的陈设，听姑娘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当初哥哥念私塾时，奴婢跟着认了些许字。”
　　“你哥哥上过私塾？”莫少璃有些意外，她知道雪鸢是家生子，全家都是奴籍，家里居然会让子弟读书识字？
　　这家长实在有见识，难怪会养出雪鸢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儿。

　　“是长……四太太。哥哥小时常常缠着祖父认字，然后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去写。有一次他在地上写字时被经过的四太太看到，四太太好奇的问起他在做什么，哥哥说他想读书。后来四太太便给了祖母银子，让送哥哥去读书。”雪鸢说着，眼眶渐渐湿润。
　　大周朝制，奴籍之人不能参加科考，四太太本想放哥哥奴籍让他专心读书。可是林家是家生子，身契在大太太手里，四太太想尽办法也没有要到哥哥的身契，只好求四老爷出面，为哥哥争取了五年的时间，七岁到十二岁可以不用在府里做事，去私塾上学。
　　长公主对祖母道：“‘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阿聪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即使将来不能参加科考，多读些书也是好的。”
　　雪鸢的祖母听了长公主的话后，才决心送林聪去私塾。
　　“阿聪？你哥哥叫林聪？”莫少璃猛地想起前世的一些事，脱口问道。

　　“是啊。”雪鸢笑道，“哥哥的名字还是四老爷给取的呢。”
　　“如此……这便难怪了。”莫少璃似是自语道。
　　前世雪鸢被何有道让人打死后，林聪闯到何府讨要说法，却被乱棍打出，回到莫府又被莫大老爷责罚。林家父母无奈只能忍气吞声，并劝林聪不要再去惹事。林聪为安家人的心，表面答应，暗中却查出何有道和刑部尚书胡成之间有宿怨，便想了办法把何有道打死妹妹的事传到胡成耳中。
　　后来何有道被言官联名弹劾草菅人命，被贬出京城，至桂林府任同知。
　　莫少璃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大奶奶何氏是何有道庶女，何有道被贬后何氏在莫府待遇一落千丈。何氏不忿自己父亲因为一个丫鬟被贬，曾跑到当时莫少璃所住的梨香苑和她闹了一场。

　　林聪以奴才之身，凭借一己之力扳倒身居吏部尚书之职的何有道，终为妹妹报仇。
　　读书识字，又有谋略，爱护亲人……莫少璃细数林聪的优点。
　　自己身边现今正缺少这样的人才！
　　紫萱几个虽然忠心可靠，但要想在莫府里活下去而且活得出彩，单单只有内宅心腹是不够的。外院也得有得力的相助，以后做事才不会被动。
　　而林聪正是这个合适的人选！他和雪鸢是兄妹，更方便以后的联络传递。
　　“姑娘，难怪什么？”雪鸢见莫少璃正说着哥哥，忽然又说起她听不懂的话，不由问道。
　　“难怪你这么聪明伶俐。”莫少璃笑道。
　　雪鸢：“……”
　　虽然她疑心姑娘是在糊弄自己，但被姑娘夸总不是坏事，笑嘻嘻的端起茶递给莫少璃：“总算可以入口了。那帮小蹄子，拿着姑娘的银子，却替别人做事，改日看我可饶她们？”

　　莫少璃接过茶道：“你哥哥在府里何处做事？”
　　雪鸢道：“平日在绸缎铺子里帮忙，有时会跟着陈伯出门。”
　　莫少璃道：“陈伯为人忠厚，做事又老道，你哥哥跟着他是好的。”
　　雪鸢笑道：“是呢，陈伯说哥哥机灵好学，又会写字算账，前途无量呢。”
　　莫少璃没有说话，端起茶缓缓喝着。
　　林聪固然是个人才，可如果一直留在莫府不另谋出路，怕终也难有出头之日。
　　莫家现今已呈败落之象，管理更是混乱不堪。
　　内宅不用说了，吴氏虽然是诸暨世家吴家嫡女，却因为长得太丑被父母厌弃，吴家对她并没有像别的女儿一样细心教养过。天性肤浅，又教养不足，吴氏做管家太太，莫家内宅堪忧。外务就更被莫二老爷莫骁弄得一塌糊涂，莫骄贪婪自大，手里经营的东华街绸缎铺连年亏损。替他做事，林聪再有能耐怕也难熬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