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乱地在聊天框中选择撤回，但仍是慢了一拍。
　　“我果然没有猜错。”牧屿道，他显然已经看见了刚刚的内容。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承认，还是辩解？不管承认还是辩解，牧屿都是秦以诺的朋友，他能否在这件事上为我保密还未可知……
　　“如果你真的对他有好感，有件事我或许应该告诉你。”牧屿又道。
　　“什么事？”我鬼使神差地竟没急着否认。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我另一个问题：“当上他的助理后，你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倒霉的事？”
　　“除了今天这件事吗？”
　　“对。”
　　我想了想，始终没有半点头绪，但他这话并不像是无意识的调侃，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那语气里透露着的认真。

　　恰在此时，手机又是一阵短暂的震动，这次发来消息的不是牧屿，而是何芹：“云歆，我今天在网上查了查你们那个总裁秦先生，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我狐疑地问。
　　她发来一张截图，那是个很长的帖子，说秦氏在两年之前曾面临破产的危险，利用某些手段吞并了另一个极大的财团，才得以挺了过来。秦氏的公子和那个财团的继承人原本是情侣关系，将对方的家族产业吃干抹净后突然提出分手，女方那时已怀上他的孩子，伤心之下不慎流产，险些因为大出血身亡。
　　不过自始至终，发帖人都没提及女方的姓名，也没透露更多可以调查的内容。
　　“云歆，你要小心，那个秦总裁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何芹紧张兮兮地提醒。
　　“放心吧芹菜，且不说网上的传言真假难辨，就算是真的，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不是他的女朋友。再说我这么一穷二白，他能利用我什么？”我苦笑着安慰她道。
　　但联想起牧屿刚刚那古怪的问题，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一想到两年前他们就认识，说不定会知道帖子里的事，就下意识地追问了几句，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他应该已经不在线上。
　　回到公司，秦以诺不久就出去了，只留我在办公室处理琐碎的资料。
　　封面拍摄完毕后，事情果然如他所说，变得轻松了不少。临近下班，我闲来无事，索性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搜索起了两年前的金融新闻，想要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验证那帖子的真假，怎料找着找着，眼皮一阵阵的发沉，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出奇，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黑色外套，散发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我抬起头，就看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的秦以诺，他手边放着一只空了的咖啡杯，面前的报纸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很长，投下一片浅影。
　　“已经下班了。”他道。
　　这声音低沉而好听，传入耳朵里，带着细微的痒。
　　我红着脸把身上的外套拿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壁钟。
　　时针指向12点，不知不觉，我竟睡了将近7个小时。低头一看，身旁的手机正闪烁不止，屏幕上不知何时跳出了一长串的消息，既有何芹的，也有牧屿的。
　　“云歆，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云歆，靳默函找来了，我看他一脸醉醺醺的好像喝了不少酒，就跟他说你不住这儿。他在楼道里撒了好一阵的酒疯，被保安赶了出去，现在好像还在小区门口晃悠，要不你先躲一躲，今天暂时别回来了……”
　　什么，靳默函找去了？
　　我心里不禁窜起一股火，当初说要分手的是他，将我贬得一文不值的也是他，而现在，分手的事过去这么多天了，他居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靳默函喝醉后的脾气我是清楚的，虽不至于杀人放火，但的确能闹出不少荒唐事，看来何芹那儿暂时是回不去了，至少住在公司里，他不敢找我无理取闹，他丢不起这个脸……
　　想到这，我给何芹发了一条短信：“那好，今天我先不回去了，你放心，我在公司不会有事。倒是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工作？别再呆在那个单位白白受人欺负。”
　　“我已经离职了，明天去你们公司应聘，要是聘上了，说不定能沾沾你的光，顺带还能帮你考察考察那位秦总裁。”何芹的语气很轻松，不像还在难过。
　　“沾什么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还怕因为我的缘故，害你被靳默函那群人排挤呢。我明天先去人事部打听一下还有什么职位缺人，再让李姐替你说说好话。”
　　和何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牧屿的事。
　　点开微信，他只发来三句内容：
　　“两年前的事，和网上的传闻不太一样。”
　　“如果想保住工作，别让秦以诺知道你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他之前，的确有过一个女朋友……”
　　这三句话分开来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联系在一起，包含的内容却实在太多。

　　如果牧屿所言非虚，两年前，秦氏集团的确发生过一些大事。
　　更奇怪的是，除了何芹发来的那个帖子，我竟搜不到更多关于这个所谓秦以诺前女友的信息。
　　她就像一个隐形人，仅存在于那几行短短的文字里……
　　我不禁怀疑起了事情的真伪，但料想牧屿也不会透露更多，便没有再问。
　　看上去毫无城府的牧屿，心思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沉，他告诉我这一切的目的，绝不会只随口帮我解惑这么简单。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遇到倒霉的事，又是为什么？”我抛出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有个疯女人一直缠着秦以诺，离他太近的异性多多少少都被她威胁过。其实，你何必呆在Muses？给我当模特，不仅工资比现在高两倍，老板也比那个移动冰库要养眼得多……”
　　牧屿说话总是时而调侃时而认真，两种风格无缝衔接，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局，令我忍不住一阵结舌。
　　“谢谢，我……考虑一下。”

　　“你是怕我泄露你的秘密，才这么礼貌地敷衍吗？”
　　即便隔着屏幕，我也能看到他挑起眉毛的戏谑样子。
　　风趣随和，不容易让人心生提防，这或许是牧屿的特质之一。而正是这种特质，让我口无提防，后悔莫及。如果能重来一次，在他询问我名字的时候，我就该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能被那灿烂的笑容和好看的皮囊迷惑……
　　“想让我保守秘密也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咬唇盯着屏幕，仿佛那是牧屿笑得玩味的脸。
　　他却卖了个关子：“暂时还没想到，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这条件先欠着。”
　　我不甘地打出一个“好”字，从手机上收回视线，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沙发的秦以诺。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轮廓似乎比前些天更削瘦了，却依旧无比的冷峻。

　　其实即便牧屿透露了我的秘密，换来的也只会是秦以诺的神色不惊吧，或者还会淡淡加上一句“混血儿是不是都很闲”……
　　被我藏在心底，生怕被人发觉的，对他而言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