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不是这几天对你太狠了，让你伤心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原来是我独自伤心冷落了她，伤了她，她却这样自责。

　　我摇摇头原不想回答她，倩玉的事我怕她多心。
　　“那你究竟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不肯放。
　　我，还是告诉她吧，迟早她也会知道。
　　“倩玉死了！”我含着泪终于把噩耗告诉了她。
　　这晴天霹雳的消息对她也是太突然了，她趴在我肩头又哭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也是我妹妹。”我知道，她一直想有机会到深圳去看未见面的妹妹，不想上天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东林，妹妹这辈子太苦了。难道红颜真的就这样薄命？”
　　“我怕你伤心，没想告诉你。”我抱着怀中不停颤抖的泪人儿，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
　　“老公，我也是你妹妹，你不要离开我。”
　　“就是你一无所有，我也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是我的亲人。”我已经失去了曾经喂养我乳汁的幺舅妈，现在又失了从小就牵着我手长大的亲如妹妹的倩玉，我不能再失去生命中将陪伴我到永远的雪梅。
　　大舅打电话来，说墓室已经凿完了，请人看好了期，就是明天可以移棺入室。
　　第二天，林强开着队里的警车带着晓莲，我和雪梅一起抱着倩玉的骨灰往家乡驶去。晓莲回来后，这次也就不走了，深圳那边的门店也关了。林强让她就在县城找个门市做生意，他们准备年底结婚。
　　妈妈和大舅、大舅母他们早也等在墓地旁边。
　　妈妈也老了，到城里来两次，她还是耍不住，她和雪梅她爸妈好象没共同语言一样，没多少龙门阵摆，城里大街小巷都在摆《喝望》的故事，她嘴里整天都放心不下她养的猪儿还没喂食。后面她就很少进城来了，到过年时我和雪梅才回去看看她。

　　她也没想到前几年还回来看她的小侄女就这样阴阳相隔了，白发送走黑发人对她们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
　　大舅按我的要求，在石崖上凿了个石窟，里面有一人多高，有三个石台，石门前都作了很好的排水遮雨处理。门前的台地准备在幺舅和幺舅妈的棺材迁进去后，环境将再整修一下，台地里我想应该是盛开满白色打碗花的草地。
　　在祭祀的鞭炮声中，幺舅和幺舅妈的棺木放进了石屋的石台上，我把倩玉的骨灰盒放进我为她们家设计的石屋里，没有风雨的家里。雪梅拿出我珍藏的那张印有倩玉头像的手巾轻轻盖在骨灰盒上，把她的两件最美的打碗花首饰也放在了上面。
　　我想，她头上戴着那朵好看的打碗花，在那儿没有财狼的天堂，在远离人世喧啸的世外桃园中，在那边没有风雨的世界里幸福地和她爸爸、她妈妈生活在一起。象田野上的打碗花一样，顽强地生长，幸福地美丽的开放。
　　雪梅扶着我在石屋前跪下，我再次泪流满面：
　　“倩玉，你到家了。幺舅、幺舅妈，倩玉回来了。天堂里没有痛苦，愿你们在那里永远快乐、幸福”
　　在一阵鞭炮声中，大舅让人封上了石门。
　　从此我们阴阳相隔，可一世的情伤却永远留在我心里。

　　泪眼中看到大寨渠边，一条打碗花藤结着几朵洁白的打碗花正沿着渠边往石台上爬，我俯下身抚了藤上的花露，把她的头轻轻地理向平台，那是打碗花回家的方向。
　　打碗花，打碗花。一生默默无闻，没有人记起你。你生长在野草丛中，用洁白的颜色点缀着青青的田野，装扮着人们走过的小路，比喇叭花艳丽，却享受不了城市的花园，高楼的阳台。你虽然美丽，花、叶都是人们治病之药、食材佐料，可怜的一生却缕遭人们当杂草从田边铲除。短短的一年中，就那几个月的花期，与野草相伴，夏露沫浴，却得不到爱抚。诗人不吟颂你，乡农也不知爱惜，最终你凋谢在煞瑟的秋风中，陨落在秋虫的哀唱里。

　　雨朴桫桫地落下来，象是倩玉的眼泪在滴落，飘落在山沟里，飘落在我痛楚的心上。
　　车子淋着小雨嘀缓缓地载着我们离开小镇，雪梅软软的依在我怀里，伤心地说：
　　“东林，是妹妹把你交给了我，让我相伴你终身，和你一起慢慢到老。”
　　我回头再次望了一眼，那山脚下，那石崖下，那还开着打碗花的地方。在模糊的眼泪中，曾经的那幅熟悉的画面印入我眼帘：

　　在山脚下的小屋下，一个男人在桌子旁边举着茶杯，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做饭，一个女孩在屋檐下做了锅锅灶，正等着她表哥的到来，小嘴里不停地哼着那不押韵的童瑶：
　　屋沿下面是我家
　　墙角搭灶台
　　小草当青菜

　　泥沙是干饭
　　小石头煮出了回锅肉
　　哥哥快回来。
　　打碗花
　　田边开
　　妹妹采来装米饭
　　小哥哥丢了回不了家。
　　（第十七章完）
　　日期：2017-02-10 23:14:33
　　作者后记
　　我不是表哥，但不能说表哥就不是我。
　　三十年前的那一千多字的短文故事，又重新回到我的笔下。我决心冲破一切顾虑写下这一切，向“伪教们”发向弱者的呼喊。
　　当我的思绪去追寻、描摹几千里外在秦岭山脚下那个美丽的女孩子的身影时，我将我一生的感知熔进了那个傻傻的表哥身上，众多女性的身影都汇集成我心中的女神“表妹”。他们相伴在我从童年到少年的路上，就象打碗花一样开放在我们山村的田间地头。我才明白，我应该去感恩，感恩在我成长路上的恩赐我一切的女神。
　　从交通部门“费改税”到国税部门，在繁忙的工作中，没有时光去回想那年月的日子。彭水县城中那清澈的乌江水流走我三十年的岁月，终于在今天又带我走回曾经的过往。尽管不是名家，也不算草根，只能算人世间的一粒尘埃，我只有平淡的话语、笨拙的笔峰，和我这颗感恩的心去拴释两千里之外那不该遗忘的故事。
　　愿辛勤培育我的园丁们正幸福地安度晚年。
　　愿曾经与我同窗的同学们还能回忆起昨日的初见。
　　愿天下的正在翻越书山学海的少男少女们平安幸福。
　　我就是那个故事中的那个“小杜”，

　　但不要问我“表哥”是谁，“表妹”是哪个。
　　初稿于2016 年7月9日
　　修改于2016年12月10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