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林西兮、虞柯、韩之水都是江城人，他们是同一所高中出来的，上大学后，他和韩之水去了帝都，林西兮和虞柯则去了不同的城市。
　　天气出乎意料的好，阳光很暖、空气如洗，外部的环境让烦躁不安的心忽然沉寂了下来。
　　江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么多年来，唯一没变的大概只有它了吧。
　　虞柯给的地址很偏，知道的人不多。莫沈司找到它花了点时间，但也不算太费周折，毕竟江城这个城市很小。
　　莫沈司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疗养院。他原本想向前台护士询问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需要了。
　　林西兮就躺在花园里树荫下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床薄毯，未遮盖住的地方表明她正穿着宽大的病号服。
　　她好像睡着了，细碎的阳光打下，整个人越发不真实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幻作透明消失不见。
　　莫沈司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不过数十米的距离，他却仿佛走过了半个地球。
　　她消瘦了很多，颧骨已经耸起，更不要谈她从未消退的婴儿肥的影踪了。这样的林西兮，让他忽得心疼，不明显，但却隐隐作痛。
　　他刚走到林西兮面前站定，林西兮便睁开了眼睛。看见莫沈司，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内。
　　“阿司，你来了。”林西兮嘴角绽出一个明媚的微笑，是他久违的温暖。
　　林西兮以为自己真的不会再那么难过了，没想到再度见到他，心口还是一窒。也不等莫沈司接话，林西兮继续解释道，“虞柯前两天有一天没来，我就知道他去找你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

　　“你还好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西兮有些惊讶，抬眼望了莫沈司一眼。他很少这样急切地打断她说话，以往更多时候他习惯保持沉默。
　　莫沈司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林西兮语气里毫不遮掩的失望和自嘲，让他不敢再继续听她说下去。
　　林西兮脸上的落寞尽数褪去，撑起身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勉勉强强吧，人之将死，其善也无。”

　　莫沈司突然很想伸手摸摸她，妄图将她身上的那股死气抹去。
　　林西兮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永远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倔强，就像记忆里的她一样，而不是这样——宛如迟暮的老人，说着什么“人之将死，其善也无”的丧气话。
　　日期：2017-01-15 00:53
　　［接］
　　林西兮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司，别那样看着我，其实我挺好的，真的。”

　　莫沈司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她觉得好笑了，就像过去一样，他总是搞不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虞柯并没有透露她怎么了，莫沈司在犹豫，是否要开口问这个问题。
　　林西兮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怪只怪，林西兮太过了解莫沈司了。了解到，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可以猜中他的全部心思。
　　这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当着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告诉他自己时日无多的消息。不过他做过的让她难过的事已经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我猜虞柯应该没有告诉你。是脑癌晚期，三个月前检查出来的，差不多的话，也就是年底的样子了。”
　　莫沈司有点不敢相信，他可以预想到林西兮的身体状况不会太好，但却不曾预料到事实会这么残忍。
　　“是不是很狗血？我都不敢相信，这种明明只应该存在小说里的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了，我们这么多年，应该精彩得像一出大戏了吧。”
　　林西兮盯着自己的手腕，骨节高高的突起，这是她追求了很多年的瘦子的身材啊，不过以这样的方式降临真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啊。
　　“阿司，其实我不想见你。”莫沈司之于林西兮，宛如罂粟。戒不掉，更触碰不得。
　　“别说了。”莫沈司别过头去，人却坐在了椅子上，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让你死的。”
　　莫沈司低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却更像许诺。莫沈司还是不愿去相信，但他手里真实的触感却宣告着真相。她的手腕，以一种病态的纤细呈现在他的面前，这样残忍的事实，容不得任何人拒绝。
　　林西兮挣了挣手腕，想要将手抽回去。可惜她真的没有这个气力了。
　　“三个月，你要陪我走完是吗？”沉默了一会，林西兮突然问他。
　　“是，我要陪你，我会陪着你。”莫沈司转过头来，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直到她好起来？然后呢？她还是要一个人不是吗？何况，没有这个假设。
　　“好。”她轻轻地点头，嘴角牵起自嘲的弧度。
　　她不会拒绝的。她已经追逐了他太多年，盲盲目目、跌跌撞撞。她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倔强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头破血流又怎么样呢？玉石俱焚好不好？既然一切都要结束了，她为什么要拒绝。
　　莫沈司在疗养院待到了虞柯傍晚来时才离开。天边的火烧云烧得意外的好看，层层叠叠。

　　林西兮躺在躺椅上看着他一步步踏入余晖，直到再也看不见，眼眶没有由来的便湿润了。
　　虞柯摸了摸她的头发，对此不置一词。
　　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这样那样一个特殊的存在，有人把它称作白月光或是朱砂痣，这些都不重要，只是一个形式而已，重要的是，那个本就特殊存在的本来面目。
　　“虞柯，我们进去吧。”林西兮收回目光，看着虞柯淡淡道。
　　“丫头，我了解你，只有他陪在你身边，你这辈子才不会真的有遗憾。”虞柯不想做太多解释，他想说的林西兮都明白。但这件事终归是他自作主张了。
　　人的生老病死，犹如四季变化，轮回有常。这些是他们都无能为力改变而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能做的，便是尽力去满足她的每一个愿望，也包括那些她没说出口的渴望。
　　日期：2017-01-15 18:32
　　chapter3只争朝夕
　　莫沈司第二天一大早便来了，手里提着散发出淡淡香味的早餐。
　　疗养院的环境十分清幽，虞柯给林西兮安排的地方很像普通的住宅，两室两厅，一间林西兮住着，还有一间虞柯自己住着。莫沈司敲了敲门，便看到虞柯身上围着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来给他开门。

　　虞柯这么早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只瞥了他一眼就错身让他进来了。
　　林西兮还在睡，最近她晚上越来越难入眠，脑子里纷乱的往事纠缠得她有些无力，她也不愿的，只是闭上眼，意识便不受她控制。往往都是天泛了白，她被折腾得实在累了，才能浅浅睡上一会。
　　虞柯看到莫沈司手里提的东西，没说什么，继续转身回厨房给林西兮准备早餐。直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才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示意莫沈司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便直接引着莫沈司到了餐厅外阳台上的小案几旁坐下，又轻手轻脚地去把隔断的玻璃门关的严严实实，才坐到莫沈司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