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答，抽出夹在衬衣口袋里的钢笔，在尾页写下了三个行云流水的字。写完，将文件夹推还给陈年。
　　他问：“你想过以后会面临的危机吗？”
　　“普善山庄保有很高的顾客忠诚度，所以我倒是不怕新开张的地方会不景气，倒是一旦成功了，依照国人的思想，将会出现更多的‘普善山庄’。”顿了顿，她接着道，“你知道的，那时候，就避免不了价格战，可我，最讨厌这样。”
　　“你的打算呢？”
　　“市里人常往这个山沟沟里跑，多数是想过过农村日子，所以扩建的那一部分，做为农家乐。我想，该找个地方分散风险。”
　　“别说，我来猜猜。”
　　陈年笑着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便等着他说出他心中的答案来。

　　日期：2016-02-02 23:13
　　顾青尧到了顾家，终于见到了那位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二姐夫。
　　二姐夫是个标准的国人脸孔，黄皮肤，小眼睛，带着一副金属框眼镜，一副精明的样子。他不过四十岁年纪，却有超过四十岁的沉稳与傲气。
　　顾青尧和这位二姐夫没甚可说的，本以为顾芃芃一定会和他吵上个把小时，自己便来充当个和事佬，却不料他一进家门，便这二姐夫与顾家老两口聊得甚是亲切。

　　三人坐在一张桌上说着些闲话家常，有着独有的自在与温热。
　　不见顾芃芃，他听几人聊天，话里话外得知这神秘的二姐夫并非像顾芃芃形容的那般阴险，顾青尧也就安下心来。
　　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差不多该去上班了，顾青尧便对这三人告别。
　　那二姐夫还很直接地给顾青尧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按下存储键，存下可有可无的电话号码。
　　日期：2016-02-02 23:14
　　他前脚刚走，小院就迎来一辆宝马M6。
　　流线型车身滑破雨后宁静的空气，一个刹车踩下便停到门口的停车位上。
　　陈年到底还是来了。
　　可并未被顾青尧所见。
　　她也见了这位二姐夫，名叫齐川，一个成熟稳妥让人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瞧你来的，青尧才走。”顾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陈年一眼，“又是夜班。”
　　“是，他和我说了。”陈年平静笑着，给几人填满了茶水。
　　“医院里的工作很忙？”二姐夫抿了口茶水，“他是外科？”
　　“心外科，但是，医院里医资力量紧缺得很，能上手术台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原来如此，”齐川温和笑道。
　　陈年回之一笑，突然注意到顾芃芃没在，她才问：“对了，二姐去哪了？”
　　齐川只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倒是顾母叹了口气，悠长道：“她啊，陪她儿子去游乐场了，估计得玩一个下午。”
　　对对对，陈年这才记起顾芃芃有个五六岁大的儿子。
　　日期：2016-02-02 23:15
　　“陈年啊，你和顾青尧怎么没一起？”顾老爷子眉梢一扬，话音一落就见陈年艰涩的脸色，便将事情一目了然。
　　顾老爷子不以为意地笑道：“明天中午，你们也过来，咱们难得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是啊，难得一次。
　　可她想着顾青尧的反应就觉得实在委屈。她只是累了而已，不想动，不想管这些个事，也实在没脑力理会这么多，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如他的怀抱、如他的肩头。
　　没人知道房门被蛮力撞上的那一刻，她的心窝有多抽痛。
　　本还以为这世上若真剩一人能懂她，也该是顾青尧。但，是她高估了。
　　顾青尧，他不知道的是，在更大的程度上，陈年学会的坦诚比他学会的温柔多得多。
　　日期：2016-02-03 20:32
　　夏日多是老年人心血管的发病期，心外科室就难免忙了起来。
　　顾青尧当值的这一夜里，病房有多少病患，他几乎就跑了多少趟。谁叫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害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呢。
　　然而，也有极其大胆的人。
　　就比如一个星期前，心外科就有一位年近七十的冠心病患者，这样的老年人医院里普遍不建议实施手术，可病人不同意，非要说做心脏搭桥手术。那有什么办法，做呗。可医院到底不想摊上人命，就从国家级医院请了专家来。
　　日期：2016-02-03 20:33
　　手术方案已经订好，就等着两天后的手术。结果谁想，病人都被推进手术室候着了，专家还没到。
　　可时间等不得，身为院长的先坐不住了，拉来这次作为助手出现的顾青尧，苦口婆心地交代了不下十几句。
　　“小顾啊，你就试试呗。人家患者也说了，用不着医院承担什么责任，家属也许可了，你就当这是一场平常手术，和一般人没什么差别，就是年纪大了，多小心就是了。”

　　顾青尧并不同意，年纪人他倒是有把握，一七十岁高寿的老人，叫他去，这不是等于让病人送死吗？
　　院长还想再劝，嘴还没张，手术室电动门就已经打开，身穿绿色手术服的护士小姐带着口罩走了出来，站到两人之间，眼角带笑，笑道：“病人说了，赶紧的吧，死也想死得痛快点。”
　　“……”
　　手术到底还是顾青尧做了，庆幸的是老人如今已经逐渐恢复。
　　不过此时再回忆起来，他还是会有些心悸。幸运的是他能完好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手术顺利完成，若不成功，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亦或是术后内脏衰竭，将是他一生的罪。
　　可细想想，哪位外科医生的手里没有触碰过流失的生命呢？
　　他懂得，多愁善感并不是他该做的，到了工作时间，就该将精力全部灌注在病人身上，抑或是，将手术台上眼中见过的血肉当成是一样标本，供他学习、供他全神贯注。

　　日期：2016-02-03 20:40
　　这天下了夜班，他早已精疲力竭，上眼皮开始不断蹭着下眼皮。习惯每天晚上值完班就回家里补上一觉的他，今天难得还呆在办公室里候着，勉强喝过一杯咖啡后，他的困意才稍稍消减下去。
　　六点钟食堂正式开饭，顾青尧在医院的食堂吃过早饭，一出食堂大门正撞见那位老人的家属。
　　三十多岁的女性，该是老人的女儿，和他差不多年岁，看行为举止该是地地道道地机关工作人士，说话也很是客气。
　　她见顾青尧还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十分友善的问道：“顾医生还没下班？”
　　“还没。”
　　她哦了一声，笑笑，“您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父亲一直想和您坐坐，这不昨天就憋不住出院了，就是想能请您出来吃个便饭，好谢谢您。”

　　“不敢当，只是我的本职工作，没什么谢不谢的。”顾青尧倒是丝毫不留情地拒绝个彻底，最后还特意补上了一句，“而且，今天中午我有事。”
　　“这样……”她低喃了几个字，声音才从她口中出来，就被风吹散在风里。
　　顾青尧回到办公室时，秦声和丁冬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各自忙开了自己的事情。
　　时间不过六点半。
　　秦声一见他还没有脱掉白大褂的意思，反倒坐到办公桌前稀里哗啦刷着文件，秦声不禁调笑道：“你不是每次夜班后都得回家歇上半天吗？怎么今天学乖了？”